所以乔琰在随后对着荀彧说出了三句话。
“先前的饿狼饥虎比喻,文若已听得很明白了。”
世家的胃口一旦养大,他们侵吞的何止是百姓的东西,也将是天家的东西。
荀彧可以给自己坚守住这个道德标准,却无法将这样的规矩推行到所有人的身上。
到了那个时候,他也势必会成为那个背叛他所处阶级的存在。
“我已与世家并非同道,至多是互利共赢,而不是交错共生,请文若务必分清楚这个区别。”
乔琰确实出自世家,但或许打从她在并州地界上发展了一条旁人未曾料想的道路之时,她便已不能被当做世家子弟的代表,而应当被视为另外一个独立的存在。
故而世家与大汉共治天下,或许是天下百年世家的诉求,却绝不可能是乔琰的所求。
在仲长统的昌言,或者说是他的那一番对答之中,已将这等事实披露于外,也将乔琰的另外一项意志抒发其中——
她要的是千家万户的人才,而不是什么颍川系南阳系河北系士人的集团。
倘若世家不能跟上她的脚步,反而要抱着那些老旧的规矩意图对她做出什么拦阻,在宣传力度铺天盖地的印刷术面前,他们已绝不用再考虑能通过舆论的手段对她做出拦阻。
他们先前没能对她的势力扩张做出阻遏,现在更不可能。
“我说的正确与否,文若心中自有一番判断,你的规划可行与否,你也很清楚,所以——”
“我给你三天的时间让你想通,做出个抉择。”
希望荀彧最后的选择不会让她失望。
她所剩下的时间可不多了。
无论是长安城中那些避开众人耳目的拉拢交涉和结盟,还是随着乐平月报元月刊的发行而掀起的波澜,都迫使她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做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交锋。
而在这一场交锋之前,她绝不允许能看清问题关键的人里,还有与她站在不同立场上的。
如程昱、戏志才、郭嘉和徐庶这些人,乔琰是不需要担心的,麻烦的只是荀彧陈群等人。
陈群没有如荀彧这般找上门来,可未必是他还被蒙在鼓里,还有可能是因为他在等着有人先一步做出立场上的表率。
这样一来,荀彧的选择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面对徐庶这个为何不让荀彧当场给出回复的问题,乔琰笑了笑,“以荀文若的口才见闻,我方才说出的话他真是一句都说不出反驳吗?”
“这世上永远都是摆在面前的事实要比所谓的口头承诺更为切中人心。”
荀彧所面对的就是这样的情况。
两年的关中生活,两年的洛阳治理,让荀彧远比早年间游历于外,甚至客居在徐州地界上的时候更加清楚地看到乔琰都做了什么,在乔琰的治下又过的是怎样的日子。
他也很清楚,乔琰所说的她与世家并非同道说辞,对于其中德行学识俱佳的存在并不是一道拦截,反倒是助力。
四百年大汉的传承固然不会在一夕之间便从他的心中抹除,但在他亲眼见到洛阳民众能从识图变成识字,在推行的政令之中展现出一派前所未有气象后,作为一个足够聪明也足够有远见的奇才,他当真只想着那条作茧自缚之道吗?
乔琰继续说道:“不瞒元直,倘若荀文若没有臣服之心,我根本不会让他活着离开此地,也不会让他的选择变成引领更多人与我对抗的潮流。我总能在让他销声匿迹之后推出另外一个标杆的,比如出身弘农杨氏的杨德祖。”
“这三日的时间,与其说是我在给他思考缓冲的余地,还不如说,我是在以另一种告知于他,我并非是会围追堵截不留余地之人,真到了撕破脸皮的那一日,我也会给大汉留下足够的体面。”
无论是此刻手持玉玺的刘协,还是因两难折磨而身在病中的刘虞,她都会给出善终的结果。
大汉的衰败陨落,固然是日薄西山,起码不会像是大秦败亡得如此惨烈。
“君侯是仁善之人。”徐庶接话回道。
乔琰一听这话便笑了出来,“我说元直,这种时候就不用对我做出什么恭维了吧。我到底是个野心家还是个慈善家,大家都看得明白。”
这个大家,当然不是说得那些至今还觉得她为天象流言所苦的民众,而是已看到时局更迭必然性的明眼人,和长安朝廷中那些欲除掉她而后快的家伙。
徐庶摇了摇头,“看一个人是否仁善,看的又不是这等势力争锋。我自汉中来到洛阳,没往长安去,而是先往荆州南阳、豫州颍川走了一趟。”
“按说南阳、颍川都是洛阳周遭,与洛阳这等已非都城的地方并不差多少,甚至还可能因为少有人口的压力和战乱的威胁更为宜居,但来到洛阳我才知道差别所在。若非君侯这等主心骨在此,绝无可能有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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