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陵已属颍川郡地界,兖州黄巾不辞行路抵达此地,就显然不可能轻易撤回,就算波才对此地莫名其妙又多了一支队伍,还是极有可能不听他指挥的队伍有什么意见,大概也并不可能将人给驱赶回去。
充其量也就是表达一下,他们并没有从后背搞偷袭的意思。
波才拿到这封信的时候就是这么想的。
这种迟来的通知看似有礼,却还是难免让他有如鲠在喉之感。
他送走了信使,沉默了好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
“兖州……”
他兵进豫州之前打兖州而过,对兖州彼时的三方渠帅大略有数。
梁靖、卜己、张伯三人都有些水准,却也仅此而已,起码不够有这个统率大方的本事,更不能跟大汉名将对决疆场。
若非如此,兖豫一带也不会是由波才来挑这个大梁。
可不过短短一个月,兖州黄巾的局势俨然发生了不小的改变。
乔琰让梁仲宁送信给波才,只是大致同他说了信中该有的内容,具体的措辞却是梁仲宁这个自认的“文化人”自己写的。
这封送到波才手中的信上,花费了三两笔墨写到了兖州境内三方黄巾渠帅“意外”只剩一方之事,在对波才问候的措辞中俨然有与他平起平坐的意思。
梁仲宁因近来发生的变化,并未意识到自己在语气中透露出的情绪,骤然接到此信的波才却看得很分明。
这显然未必是个合格的外援,甚至极有可能是个恶客!
尤其是在他对阵朱儁与皇甫嵩的交手中依然占据上风的局面下,凭空多出一万多人,并不能让他觉得惊喜。
接连数战告捷,让波才无比确信,大贤良师张角所说的“汉室衰颓已成必然,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实实在在是个真理。
如此一来,他根本不需要有什么外援,也足可以正面攻破长社,将朝廷的两位中郎将擒获祭旗。
梁仲宁分明是来跟他瓜分功劳的!
波才面沉如水,却想不出个能让这些人撤退回去的办法。
他自己麾下的人是个什么战斗力他再清楚不过,吃不饱饭的人为了得到奖赏的饭食,哪怕前方是甲兵刀刃也会直接撞上去,当汇集到万人规模的时候,根本不是轻易能调配号令的
。
他这边是这样的情况,想来梁仲宁那边也不会有多例外。
若真下达了勒令他们打道回府的决策,只怕他们当即就要当秋风到他的面前来。
他只剩下了一个选择。
将这些人接纳到长社地界来,但严禁他们抢功。
虽然有了主意,波才还是忍不住按了按额角,对这个意外有些头疼。
更让他头疼的,便是在亲眼见到梁仲宁的队伍从鄢陵开拔,进驻长社后,所展露出的表现。
他先前听闻梁仲宁斩杀卜己和张伯夺权,便下意识觉得,对方想来有些穷凶极恶的潜质。
可真见到了本人他却觉得,梁仲宁除了那在信上就已经表现出的“自信”之外,无端让人瞧着有点……憨?
但波才打量着梁仲宁领来的队伍之时,又不是很敢下这个判断了。
这些人的气色比起他的部下还要好得多。
在行军中的列队秩序上,虽还远不如大汉的正规军,却也绝不能以“乌合之众”这样的词来形容。
更让他觉得梁仲宁此人好像不简单的是,在他指示了这些人可以驻扎的地方之时,他们表现出的安营素质也不差。
波才有战功在手,说来其实也不那么惧怕被人拿来跟人对比,可着实架不住他已经在长社作战一月,汉军拒守不出,他数次攻城都被击退了回去,军中四方掠夺而来的军粮早消耗得差不多了。
而新来的一支队伍,却好像人人手中都有点余粮,军中的存粮也不在少数,当即就把他给比下去了。
偏偏这粮食动不得!
他既然不想让梁仲宁抢功,就不可能尝试从他这里讨要粮食,否则难免让对方先有了个“送粮协战”的名头。
但他摆架子摆得痛快,他的部下却显然对此有些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