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她在几日后的早朝上所说,她之所以没有对洛阳做出什么增兵支援的举动,只是给了荀彧决断军政事务的自主权,实是因为,此刻的冀州和兖州都势必因为她这突如其来登基的消息持以观望态度。
她若不能稳定住长安的局势,那便是给了他们长驱直入的机会。
可她将这个天子之位坐得越是稳当,对方也就越不敢在此时轻举妄动,反而变成了这新帝登基后用来立威的存在。
所以这长安城中的百废待兴,恰恰是另外一场没有刀剑对峙的战斗。
这话说的着实不错,只因在此刻的邺城朝廷上,已经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气氛之中。
是邺城的朝廷,而非袁绍的大将军府。
相比于乔琰的下属在陆续得到了委任后的积极奋进,此地明明也不尽然是老臣当道,坐在上首的天子还是个年轻人,却愣是显示出了一片颓唐且迷茫的状态。
乔琰……登基了?
不只是那个玉玺交托之后将国事也一并托付的传闻,而是实实在在地已经登上了天子的宝座!
传递到邺城的消息里,信使在刘辩的勒令之下不得不将在长安城内外举办的登基典礼和那场夜间烟火都给极尽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出来。
“他们没有一个人提出反对?”刘辩的手死死攥紧了身侧的衣袍,朝着下方的报信之人看去,急于想要从对方口中得到一个答案。
可就像是这登基典礼的场面一般,他不知道的时候只觉自己心中抓心挠肺地想要知道这现实,真听闻了那长安民众争相观礼,对那位新皇爱戴有加,他就更是难受得要命。
大汉……大汉何以沦落到了今日的地步!
到了这个时候,他哪里还能记得起自己早年间对乔琰的发憷情绪,和那些因为她那数年送礼所带来的心理阴影,只剩下了一个想法。
他必须要胜过对方!
此前大汉东西对峙、各有天子的情况,他还能抱有那么几分侥幸的心理——就算邺城朝廷当真不慎落败,刘虞看在他也为汉室宗亲的面子上,必定会对他网开一面。
当不成天子无妨,他可以去做那个弘农王。
可现在是大雍和大汉的对立,在乔琰已对刘虞和刘协做出了妥善安排的前提下,她已没有任何的必要再对刘辩做出保全!
若真到了两方攻伐交战抵达邺城城下的那一日,必定会是他刘辩的死期。
他怎能不为之惊惶?
他本以为袁绍这等四世三公之家出身的子弟,比起乔琰那等几乎可以算是没有背景的存在,不知道要安全上多少倍,却哪里会在七年前的洛阳城中料想到今日!
袁氏兄弟内部生乱,早早便各奔东西,甚至闹出了“绍非袁氏子”的笑话。
袁绍当年便手握冀州青州,如今竟然还是只有这样的地盘。
反倒是乔琰一州一郡征讨作战,今日何止是有了这样广袤的领地,还名正言顺地成为了这天下的主人。
不!她这叫什么名正言顺!
明明这世上还有一位大汉天子在呢!
这天下效忠于大汉之人本应当将她视为叛逆才对。
可刘辩听到的却是那报信使者说道:“若您说的是卢公、黄公和皇甫将军等人的话……他们都未曾表露过什么反对的态度。”
卢植甚至因乔琰将国号定为大雍的缘由出自尚书中的那一句,将这一句话又给专程誊写了一遍,挂在了那弘文馆中。
不过这一句话若是再说出来,对刘辩的刺激可能就有点太大了。
此刻这位汉室天子的心绪便已是一番风浪翻涌了。
本是表示帝王是非分明的垂旒都没能掩盖得住他在这一刻苍白惨淡的面色,和额上已经泛起的一层冷汗。
他死死地盯着那阶梯之下的信使,问出的话却是冲着袁绍而去的,“大将军,你有何高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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