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入夜之前,她专程在这十来座草庐周遭来回盯着,确保周遭的杂草都已经清除殆尽,以免若有火自草庐中燃起,会波及到周遭的农田。
确保一切无误,她才放心地退远了些。
而在入夜之后,乔琰便在田垄上寻了块石头坐下,托腮看着远处的草庐。
蝗虫将至的消息虽然让县民不免恐慌,但蜡烛和灯油的价格摆在那里,怎么也不会出现那种秉烛未眠的情况。
从县城到临近的村寨,此时都处在一片漆黑之中,更因为今夜晦暗并无月色,越发显出几分黑沉来。
最为鲜明的便是那野外零星分布的火光。
篝火正是在草庐之中点燃的。
“乔侯对民生问题知之甚多,又能将其利用于实处,实是乐平之幸。”戏志才散漫地直接坐在了地上,开口说道。
乔琰朝着他在发出动静的手上看去,这黑灯瞎火的倒也不难看出,这家伙还颇有些闲情逸致地又去打了壶酒。
既然还有心情喝酒,想来便是觉得眼下的情况还在掌握之中。
要不是如今的认知之中,人若吃了蝗虫,必定会因冒犯神灵而沾染疾病,乔琰都想推荐他以酒配上烤蝗虫了,想来应当滋味不差。
可惜她上手捕杀都已经是在做出格之事,在并非到极端饥荒的时节,提议通过吃蝗虫来将其消灭的想法反而会让她遭到不少阻力,可说是吃力不讨好,便打消了这个算盘。
“祖父病逝之前曾经问过我,要如何做好一个县侯。”乔琰看着远处明灭的火光回道:“这就是我给他的答案。”
这是捕杀蝗虫同样极其行之有效的方法。
戏志才也同样颇为看好这个方法是因为,但凡对蝗虫的习性有些了解的人都不会忽视掉这个事实——
蝗虫具有很明显的趋光性。
这一点和飞蛾有点相似。
因此这一座座在夜间燃起了篝火的茅屋,正是一盏盏“捕虫灯”。
即便此时抵达乐平的蝗虫还并不太多,也并不影响其中的一部分在夜间只有这些光亮的情况下,会循着光前来抵达此处。
一部分的茅屋中引来的蝗虫在附近盯梢的人看来尚少,便直接以鱼箔前去封锁茅屋门窗,以小网捕捉便是。
而引来蝗虫多的,比如说在临近山地的那一座——
此地在短短一个时辰内几乎集聚了第一批抵达乐平的多数飞蝗,更因为屋中的少许粟米存放,而暂时停留在草庐之中。
等乔琰抵达的时候,负责看守此地的人因在计算上的本事稍微差了些,早有些数不明白了。
但总归乔琰也没有强求他将其计算明白。
她凝眸朝着那一点透出窗户的篝火看去,抬手吩咐道:“点火。”
她这指令下达的下一刻,当即便有人将手中点着的火把朝着那茅屋抛掷了过去。
火把上的火苗,顿时随着干枯茅草的燃烧而蔓延成了熊熊一团。
茅屋在燃烧的同时,也随即快速倒塌了下来,根本没给屋中聚集的蝗虫以逃生的机会,故而它们也将随着这茅屋一并燃烧殆尽。
隔着五百年的时间,乔琰很难想象当时大唐宰相姚崇在力主以焚烧之法捕杀蝗虫的时候到底遭到了多少的阻力。
她只知道在这乐平县内,因冬日的防寒之事,加上这个大汉朝廷敕封的乐平侯身份,她甚至不需要经由力排众议这一步,实在是比姚崇所面临的局面容易太多。
这种阻力也实在是不能怪将蝗虫视为“虫中之皇”的愚民,在这等艰难困苦的局面下,也没人告诉他们面对天灾也是能做出反抗的。
乔琰的眼底被那茅庐燃烧作的火光也映照成了赤红一片,直到那茅草与木头都被火舌吞噬了个彻底,才渐渐平复下去了那种灼人光彩。
她指了指在旁围观的张杨说道:“此事我就交托给你了,此地的茅屋尽快重建,每日夜间点起篝火,如果出现此等数量的聚集,直接点火,不必向我索要指令。”
只要能够确保不会波及到周遭的农田就行了。
“乔侯放心,绝不让您失望。”张杨得了重托,立即朗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