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琰忍不住合掌轻拍了两下。
漂亮!
卫觊的这一番发言既表现了对她来说的行事必要性,又不失卫氏的体面,着实是一出相当漂亮的演说。
事实上他说的也确实不错,乔琰是必定要阻拦一部分白波贼往河东方向的夺粮之举的。
可是——
“伯觎有一句话说的稍有偏颇。”乔琰慢条斯理地说道,“若要引发白波贼的矛盾,好像并不是让他们在河东一无所获最好,若真如此,还有猛虎盘踞在侧,他们依然会是一支坚不可摧的队伍。”
她抬眸之间,在稚气未脱的面容上流露出了一派惊人的锐气。
“要我来看,最合适的情况无外乎就是在他们劫掠河东之时,让一支队伍大有所获,而其余人等无功而返。那么我又为何不能让这个得手的人,不是从卫氏身上咬下这一块肉来呢?”
“伯觎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卫觊的脸色一白。
他脑子里飞快地思索着这种可能性,也陡然意识到,让这些白波贼毫无斩获,确实不如所得不均更能激化其内部的不平之意。
这才是个更加绝妙的陷阱。
至于卫氏已经获知了她的计划?这显然也并不是个能用来威胁人的把柄。
在方今时候,只有手中有兵的人才是真正有话语权的,乔琰就显然属于这种人,她还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她有掌控住这支军队,甚至让其打出战绩的本事。
但在他心头一慌之间,他又突然见到乔琰一改方才说话时候的高深,转为了颇为悠闲的神情,连带着她的语气也和缓了下来。“不过我这人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所以这借兵一事可以商量。”
峰回路转也不过如此!
卫觊连忙说道:“那么敢问乔侯,若肯借兵,需要卫氏支付何等的报酬?”
他自然是意识到了,随着乔琰先前那句话的说出,在原本的主动权上已经发生了一个调转。
可在危亡当口,到底是要主动权还是要保住士族家业,并不是一件很难抉择的事情。
只是让他有些想不通的是,乔琰为何并未当即给出一个答案,而是先将目光落到了他的脸上。
不过这还真不能怪她多想,谁让她忽然琢磨起了一件事。
卫觊字伯觎,而倘若她没有记错的话,蔡昭姬未来所嫁的河东卫氏子弟名为卫仲道,或许就是卫伯觎的胞弟。
因对昭姬的重视,乔琰其实在想,自己是否要尝试避免这段仅仅持续了一年的时间,就以男方过世而告终的婚姻。
但看了看卫觊的脸和卫氏的人品风流状态,乔琰又觉得可以不用这么一棍子打死。
卫伯觎是如此表现,大约卫仲道就算身体弱些,也不会太差。
卫氏在曹魏和两晋时期屡出能人,比如说西晋三公位的卫瓘,比如说教导王羲之书法的卫铄夫人,若这卫仲道有他那族人的几分本事,和蔡琰倒也不失为可堪志趣相投之人。
反正昭姬如今在她这里当文书,若是真跟卫仲道有什么缘法,等两人都长大了之后把这卫二公子骗过来就是了,倒也不急于在此时做出什么决定。
不急!
倒是她面前的这位卫大公子,如此果断地跑到她的面前来借兵,还能凭借着自己所获知的消息判断出这许多信息来,显而易见是个高才。
如他所说,河东卫氏的根基不足以支撑起乱世之中的门庭,州府的兵力也不是什么可以仰仗的东西,他们必定要给自己选择一个外援助力。
这个助力可以是曹操,以卫觊出仕于曹操麾下作为卫氏效忠的标志,那么这个助力为什么不能是她乔琰?
在她已经开始朝着乐平之外扩张的时候,这种助力自然是多多益善的。
不过上来就说什么“你跟我走”之类的,好像多少听起来有点像是虎狼之词,也显然不是一个合适对着并州之外的士族势力开口的话。
卫觊可不知道乔琰在这一眼之中脑子里闪过了这么多想法,他只是听到乔琰旋即说道:“第一件事,我方此番可出动千人,这一千人的行军食粮,需得由卫氏提供。”
“这是自然。”卫觊想都不想地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