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一切细节都对得上,裴怀恩此番作为,就是吃准那夏炳为了保护晋王,即便是被误会被怪罪,甚至是被杀死,也断断不会把事情真相轻易说出来。
如履薄冰活了这些年,竟还能亲眼见到自己的仇家父子相残,更别提这杀父的凶手,日后还会不可避免地从他这里听见所有真相……这是何等的痛快!
“我的二殿下。”迎着晋王恨不能立刻掐死他的愤怒,裴怀恩想到此处,面上不禁显出几分古怪的癫色来,他并指夹住那三尺剑锋,轻飘飘地捻着袖,说:“李征,你去查啊,查那夏炳拼着被开膛破肚的风险帮你这几回,究竟是为报恩,还是为赎罪,你——敢查吗?”
第073章刀鞘
重伤后的晋王不是裴怀恩的对手,很快便被裴怀恩缴了械,一脚踹翻在床上。
“妻儿随意丢弃,人命皆是草芥,你可真像皇上啊。”裴怀恩起身整理自己的衣裳,居高临下地垂首说,“把你与那老匹夫关在一起,原本也是为了有热闹可看。李征,那老匹夫害死你的亲娘,又损了你父皇的声誉,你在查明他之后,可莫叫我失望啊。”
晋王歪在床头不断咳嗽,越来越多的血被他咳出来,擦也擦不净。
裴怀恩要骗晋王杀夏炳,这有悖人伦,是孽。李熙原本站在旁边装哑巴,可他这时却有些听不下去了。
倒不是因为别的什么,而是夏炳拼尽全力对晋王的保护,让他无端想起了他的舅舅来。
李熙从小长在外面,和承乾帝不亲,也不大懂什么宫里的体统,是以他不但没觉得夏炳该死,反而认为夏炳很可怜。
李熙觉得这宫墙好高,也困住了好多人,如果没有这道墙,这些人原本都该活的很好。
李熙想隐晦提醒一句,教晋王别对夏炳下杀手,可话到嘴边,却又想起被晋王害死的那些漠北勇士。
足足有三万人,就因着晋王的私心,他们永远在那场漫无边际的大雪里长眠,再也没有醒来。
是了,夏炳是无辜,那死去的三万将士又何尝不无辜?再者夏炳与庄嫔苟且,犯的本就是死罪。
裴怀恩是玲珑心思,一见李熙这样,便猜着了李熙正想什么,不禁面露讥讽。
裴怀恩朝李熙伸出手。一时间,李熙看见裴怀恩身上到处都沾着血,很多血。
“还傻站在那干什么?快过来,记住眼前这个人早已不是你的兄弟,而是仇敌。”裴怀恩一语双关,极不耐烦地皱眉说,“这地方好臭,快点陪我回去沐浴。”
李熙便低着头走过去。
只是临出门前,李熙回头看了一眼晋王,终是没忍住,仰脸对裴怀恩小声说:“厂公,给我一炷香的时间,我还有话想问他。”
裴怀恩有点不高兴了,但考虑到李熙也与晋王有些恩怨没解开,又不好说什么,只得冷声叮嘱他,说:“一炷香不成,至多给你半炷香。你问完就出来,不要再同他讲多余的话,知道么?”
李熙连忙就点头,说:“外面太冷了,厂公先去轿里等我,我很快就来。”
裴怀恩这才勉强答应了,独个迈出门去,留李熙与晋王在屋里。
李熙身后,晋王还在咳嗽,但看向李熙的目光不善,尤其是在看见李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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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是野兽一般的体格,右胸和下腹处的伤口都不能要他的命,但让他很狼狈。
“李、李熙!”晋王伏在床边,眼睛死死盯住裴怀恩离开的方向,断续说,“没出息的东西,你怎么、怎么能对一个奴才言听计从!你以为他是谁?他就是、就是一条毒蛇,凡是叫他缠住的,都……都得脱层皮,你以为你现在听他的话,他就会对你另眼看待吗?别做梦了!”
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裴怀恩已走远了。李熙闻言便转回身来,面色沉静地看着晋王,眼里半点怯懦也没有了。
好久了,得有两年多了。和裴怀恩同样,李熙对这一刻也等了好久。
其实早在知道桓水城中出了奸细时,李熙便想当面问问这幕后之人,问他为何如此狠毒,毒到随手就敢要了漠北三万戍边将士的命。
可自从晋王府被抄后,裴怀恩对这里严防死守,连他也不许进,更别说给他当面向晋王提问的机会。
不过好在,他今日仗着事发突然,坚持要跟裴怀恩一块来,终于如愿得着了这个机会——他不想放弃。
李熙对面,由于李熙的态度反常,晋王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点不对劲,并因此闭嘴,不再把注意力放在如何力证庄嫔的清白上。
沉默。
“……”
半晌,与晋王的狐疑不安相比,李熙就只是安静地站在那,一直等晋王咳嗽的没那么厉害了,方才语气平淡地开口问:“恩人如此,兄弟如此,妻儿如此,漠北三万将士如此,二皇兄,我今日再喊你一声二皇兄,我实在想不通,这些人命于你而言,到底算什么?”
晋王费力地撑起上身,屈肘卧在榻沿,听罢有一瞬间的怔愣,仿佛从未想过这些。
但晋王很快便回神,继而像是忽然想通了什么,面上逐渐露出一种不能理解,甚至是很愤怒的神情,顿时不再疑惑了。
“我明白了,我全都明白了……李熙!你还敢跟我提漠北?你还敢提?都是因为你与那姓裴的拿漠北算计我,才害我至此。事到如今,你竟还敢跟我提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