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些讲,齐王是个很有手段的贤王,但不够听话。若非贪着恩露殿里那点筹谋,裴怀恩早在齐王初次撞见他与宁贵妃“有染”,并大骂他不知廉耻时,便与齐王撕破脸皮,决计不会选择扶持他。
可是话又说回来,发怒归发怒,该给的机会还是要给,眼下齐王若得势,宁贵妃多半也会垂帘,这于他裴怀恩而言是好事,因为齐王纯孝,宁贵妃的耳根子又够软,可以对他言听计从。
雨天总会让人昏昏欲睡的,任谁也不例外。
昔日之事不足想,有十七在旁守着,裴怀恩因为饮了酒,在软轿里撑额小睡,耐着性子等底下的人绕路接来万安平,与万安平一道前往李熙的住处。
此时雨还未停,天却已晴了一半。大约半个时辰后,裴怀恩如愿在李熙的院门前停轿,眉间恹恹的,由十七扶着下了轿。
还是有些困乏。
身后不远处,一身官服的万安平也停了轿。
万安平知道裴怀恩是晋王面前的红人,对裴怀恩很恭敬,前脚刚下轿,后脚便忙不迭地小跑过来,对裴怀恩拱手说:“厂公,难为您心疼下官,愿意让下官也跟着您沾点功劳。”
裴怀恩没看万安平,视线越过万安平的头顶,遥遥往院里望。
“万郎中言重了。”裴怀恩说:“久闻万郎中功夫好,本督这点花拳绣腿,对付不了六殿下身边那个叫玄鹄的,还请万郎中帮忙。”
万安平忙低头答应,一转身,就见玄鹄已经从屋顶跳下来,右手抚在腰间,似是要拔剑。
一时剑拔弩张。
和裴怀恩这边的悠闲随意不同,玄鹄见了裴怀恩和万安平,顿时如临大敌,尤其是在看清万安平的走路姿势后,面色更加肃然。
万安平是高手,和黄小嘉那个靠外甥女上位的书生不同,不太好对付。
说来也奇怪,大雨便是在这时停了,视线变得格外清晰起来。须臾,裴怀恩命十七收了伞,笑着对玄鹄说:“对你主子这般用心,整天睡屋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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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鹄已拔了刀。
“我睡屋顶,与对六殿下忠不忠心有何干。”玄鹄皱着眉说:“我之所以喜欢睡屋顶,只因为那地方够高,又凉快又干净,省得飘上来如你这般的脏东西。”
裴怀恩再往前走了几步,不痛不痒地挨了骂,好奇地往屋里瞧。
光天化日,门窗紧闭,倒像在做什么亏心事一般。
裴怀恩说:“万安平,你的功劳就在这里了,愣着干什么,还不带这位小兄弟到别处喝茶。”
边说边伸手推门,一只脚已迈过了门槛。
裴怀恩推门的动作很快,玄鹄想拦他,却被万安平闪身挡住。
玄鹄眼见拦不住,便忍不住着急地说:“……啧,有什么事就站门外说,现在谁也不能进屋!”
万安平一手勾着玄鹄的肩膀,自顾自笑道:“听说你是从邵家军混出来的,武艺很好,能否——”
玄鹄不理万安平,面上愈发急切,眼疾手快抓着裴怀恩的一片衣角,抻着脖子大喊:“……嗳!都说了不能进!不能进!你这人怎么回事,命根子叫人割掉了,耳朵也叫人割掉了么?”
玄鹄这话可谓踩着了裴怀恩的痛楚,惹得裴怀恩不悦眯眼。万安平见状,忙使力把玄鹄拽到一旁,低声劝他说:“好兄弟,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厂公今日拜访,也是正儿八经送过拜帖的,怎就不能进。”
玄鹄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说:“你是谁,你要不要脸?什么时候送了拜帖来,我怎么不知道?”
万安平闻言也不慌,似乎早有准备,慢条斯理地从怀里摸出一张拜帖来,递到玄鹄手中。
“拜帖在这里。”万安平说:“这帖子里写得很明白,厂公此次前来,只为了与六殿下喝茶对弈,谈经论道,你这样拦着我们不给进,莫非是因为六殿下在屋里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美娇娘,怕被打扰了?”
争执间,裴怀恩已经进了屋,甚至没忘转身关门。
……屋里当然没有什么美娇娘。
因为此时此刻,李熙自己便是那个“美娇娘”。
都怪裴怀恩来得太快,让李熙还没来得及洗去胭脂,换下纱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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