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定在四月十九,黄道吉日,宜嫁娶。
孟氏托人买了些木绵回来,用来填充被褥。用她的话来说,别的东西可以没有,但新的被褥一定要做!新人就得睡新被子,但凡不是特别困难的人家,嫁女儿的时候都得给陪送两床新被褥的。
南乔对木绵很感兴趣,这时候棉花还不见踪迹,棉被棉衣主要的填充物就是木绵。穷人家买不起绵的,就只能用芦花、干草之类代替,保暖效果就要差得多。
宴和景匆匆赶来,打破了平静:“宫使下来采选宫女,这两日就要到昌平县了!”
一直悬在头上的另一只靴子终于掉下来了。
南乔深吸一口气:“现在怎么办?”
“只过了定礼还不稳当,据兄长说,县尊有意令民间暂停嫁娶,以供宫使选人。”宴和景皱眉说道:“为今之计只能赶在县尊正式下令前火速完婚,赶早带了户籍文书去官府结契。兄长求了刘县丞,已是安排好了,我们去了就能落契。”
届时天地一拜,户籍一改,任谁也不能说他们的婚事有问题。
“暂停民间婚嫁,这种事情县尊说了能算吗?”这得是皇帝下令才行吧?
宴和景神色沉重:“在昌平这块地儿,县尊说了就算。”天高皇帝远,京城的天子忙于酒池肉林的享乐呢,哪里会在意小小一个昌平县如何。
狗官!昏君!这破朝廷捱不了多久了!
宴和景问南乔:“婚期提前,你意下如何?”
“就这么着吧!”南乔没有意见:“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成婚如何?”
宴和景二话不说就同意了,听傻了的孟氏张大了嘴:“啊?这么急吗?可是、可是今天不是吉日啊!”
南乔笑道:“这有什么?我什么时候成婚,什么时候就是吉日吉时。”
眼见他两个三言两语就说定了,孟氏在一旁张口结舌,最终跺跺脚:“等着!我这就去买喜烛去!”
回来的时候不光买了喜烛果点,还叫来了张媒婆。后者来的匆忙顾不上梳妆打扮,只在外头套了件枣红绸褂子。
“哎呦哎呦,你先叫我喘口气儿!”张媒婆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无奈道:“这是成亲,又不是抢亲,这么着急忙慌的做什么!”
“行行行!你先喘口气儿,我去看南乔准备的如何了。”孟氏揣着喜烛进了南乔那屋儿,南乔已经自行穿好了嫁衣,正坐在铜镜前梳头,便走过去接过了梳子。
“这个本应是全福人该做的事儿,仓促之间也找不着合适的人选,只得我来代替了。”孟氏一手拿着梳子,一手拢住了南乔的长发:“你可别嫌弃。”
她是个寡妇,也没有亲生的儿女,在旁人看来应当是晦气的。若不是事出突然,给新娘梳头这活儿是决计轮不到她来做的。
南乔展颜一笑:“吉日吉时都不在乎了,还能在乎这些?日子过得好不好,那得看过日子的人,跟梳头的又有什么相干,反正我是不信这些个的。”
孟氏面色柔和下来,梳子由前向后轻轻划过乌黑的头发,口中念叨着:“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
张媒婆果然不愧是青石镇最好的媒婆,虽然条件简陋,她仍是尽力布置出了个喜堂来。与孟氏一起把盖了红盖头的新娘扶出来后,又兼任了一把唱礼官,看着他们拜完了天地。
总算新人入了洞房,张媒婆抹了把汗,扶着孟氏苦笑道:“我做这行这么些年,这种经历还是头一回儿!”
“今儿真是多谢你了!”孟氏毫不吝啬的塞过去一把钱:“今儿天晚了,来不及置办什么,明儿一定来吃喜酒!”
张媒婆揣着钱喜笑颜开:“不消你说,我是定要来的!”
孟氏又塞了包点心给她,千恩万谢的把人送出门去,站在院子里瞧着南乔那屋透出来的烛光,吐尽胸中一口浊气,笑了。
虽说慌乱了些,这婚事到底是结成了,往后就不用再提心吊胆的了。
临时布置的新房里,一对红烛安静的燃烧着。
四方小桌上放着一只酒壶一对酒杯,几盘水果点心,还有一根用红布包裹,扎了个大红花的秤杆。
宴和景看着坐在床上的新娘,略有些紧张的拿起秤杆,走近了小心翼翼的挑起盖头。
南乔随之抬头,清凌凌的眼中映着烛光,莞尔一笑,烛光便碎在了眼波中,如同湖面上摇曳的月光。
“饿了吗?”宴和景放下秤杆问,折腾这半天,天都已经黑了:“桌子上有点心,先垫垫?”
南乔笑起来:“还没喝交杯酒呢!”
哦,对!还有交杯酒!
宴和景恍然大悟,转身去取来酒杯,把交杯酒给喝了。
南乔原是有些紧张的,但发现宴和景比她还要紧张后,她就放松了。
有什么可紧张的呢?两个未成年人,什么都干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