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守岁只得蹲下来,用手覆住老人家的眼睛,一瞬息过去,双目清明。
兰家婆子在斐守岁的术法下才看清面前的小孩。
她唬了一跳,哐当坐在地上。
“呀!”
小孩歪歪脑袋。
“这里怎么有个小娃娃?”她说,“咦,我的眼睛……”
本是模糊的世界一下子有了光亮,好似浓雾被大风散去,仅剩蓝得要滴水的天。甚至连听觉都敏锐起来,是大风刮着古树左右摇晃,还有豆油灯燃烧,白布条子摩擦的细碎声。
兰家婆子睁大眼睛,痴痴地坐在返潮的地上。
“怎么回事……”
“我不是阿珍。”陆观道晃晃手。
兰家婆子眯眼的习惯一时间改不了,她又伸头去看,一个青绿色的小孩明明白白地站在她面前,自然不是阿珍。
她惊呼:“客人,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陆观道看看斐守岁。
斐守岁开了口:“是您请我们来的。”
“是了。”
谢义山擦完桌子早就一屁股坐下来,他还是从店小二那里拿了一壶热茶,正倒下一杯放在一边。
伯茶笑说:“身量差这么多,不可能是阿珍姑娘。”
江千念点好豆油灯,她瞥了眼谢义山,自己去扶起兰家婆子。
女儿家扶着老人坐到凳子上。
老婆子左看看右看看,看了江千念的样子,又去看谢义山。
“你们是……”
“我是谢家小子啊!”
又来了。
老婆子拧着眉头细细看,过去约一炷香的时间,她才后仰几分,摇摇头。
“不是他。”
谢义山心里啐了口,他朝斐守岁点点下巴。
老妖怪知晓了,一个术法圈住老人。
一瞬息后,兰家婆子能见到的不再是什么谢义山,而是她心中挂念着的人儿。
也不知她是见到了什么,缓缓地竟流下眼泪。
谢义山问:“奶奶怎么了?”
泪水流过沟壑的老脸,很曲折地滴在桌面上。
豆油灯黄澄澄的光照亮她的灰发。影子一闪又一闪地投射在墙壁,将老南瓜笼罩。
老婆子咽了咽,话从她嘴里是颤出来的。
“你怎么回来了?”她说,“你在那边待得好好的,回来做什么……”
“……”靠。
谢义山吃了瘪,他猜到老婆子看到了什么,怕是已经不在人间的亲人。
于是谢家伯茶将计就计,声音一哑,脖子一歪,就说:“我来看看你不行吗?”
江千念瞪大眼。
谢义山又说:“那边寂寞你也是知道的,一年到头来又能望见你几回?”
“啊……啊……”老婆子撇过头,她捂住双目,泪水便从手掌心里流出来,嗓子像是卡了一口痰,说不上来地难受,“是我的错,这些年来竟然就去了一次……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