钗花纸偶的关节处,露出一条又一条的丝线。丝线的尽头是乌鸦的喙。不过现在有的丝线断开了,飘浮在空中,仅一部分被乌鸦叼在嘴中,硬生生地拉扯着。
顺丝线往下走,斐守岁看到女儿家伸出秸秆所制的双手,抓住了自己残破的头,一缕又一缕的丝线将她的指节缠住,在眨眼间又断了几根。
这般惨状之下,女儿家还在反抗。
斐守岁难得有些佩服一个凡人,更何况是个大门不迈的妇人。他从前也接触过当家的妇道人家,她们大部分从不争辩,吃了苦头也总垂手不语。
反倒是池钗花,被妖怪控制了,还在想着挣脱。
女儿家没了五官的面容,无法做出让人怜悯的表情,只听到来自魂灵呜咽的调子。
是山岚与坟地里的悲凉。
陆观道扯了扯斐守岁的衣角。
“是谁在哭?”
斐守岁松开手:“喏,生病的那个。”
陆观道等着斐守岁的手移开才睁眼,他在斐守岁的指引下,看到了池钗花。
愣了半晌,陆观道什么感叹都没有,只道一句。
“她病得好严重。”
“嗯。”斐守岁问,“你有办法治吗?”
“我?”
陆观道再去看池钗花。
在小孩的视角里,池钗花早就不成人了。似乎很为难,但还是回应了斐守岁的话。
“我不知道,她……看上去好难受。”
目及,池钗花近乎弯曲了背,跪在地上,头抵着地板。似是在哭,似又说不出的声音。
只有斐守岁能看到池钗花在一次次试图扯断乌鸦的丝线,却又一次次徒劳无功。
奋力之后,池钗花屏着气般,猛地一吼。
旁边争论的谢义山与老者,因这一声吼叫震得停下了拉扯的动作。
谢义山见池钗花如此悲嚎,与老者说:“您看看她。”
老者不语。
斐守岁沉默良久,他是在思索后起身放下陆观道,站直身子朝老者作揖,是极其标准的礼节。
陆观道看到也跟着模仿,拙劣地鞠躬,拱手。
老者见着这一大一小,转过头,对谢义山骂道。
“你们小辈,这是、这是逼着老朽呢!”
谁知谢义山看着吊儿郎当,转头也朝老者行礼。
老者纯白的魂灵,有些不知所措,他看向池钗花。女儿家正被乌鸦一点点蚕食意识,要是再不救,或是真来不及了。
“你……哼!”老者嘟囔着一甩袖,傲气道,“救啦,救啦,真的是,没一个省心的。”
老者说完在空中飘了几圈,目视池钗花的样子,再次飘飘然地看了眼斐守岁。随后绕上谢义山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