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姑娘。”来人走上前,对上陛下似乎斟酌了许久方才开口,“陈公子。”
禅真不晓他隔着帷幕是怎么认出自己的,但既然已被认出来了她也大大方方地承认,屈身朝他盈盈一拜:“叶公子。”
来人正是叶太守的长子叶青堂。
陈定尧目光微沉,此人倒是乖觉,没在街上直接点出他们的身份。但是明知自己的身份,却先一步和禅真打招呼,甚至隔着帏帽就认出是禅真,这些心思……
“禅真,这位公子是?”他转头问,脸上笑意却不达眼底。
禅真总感觉陛下现在的笑容颇有些危险,硬着头皮解释:“这位是叶太守府上的大公子。”
“原是叶卿的爱子。”陈定尧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果真是少年英才。”
叶青堂并非迟钝之人,自然听出陛下对自己的态度不算友善,但是他未多想,毕竟一直听闻陛下性格喜怒无常。
他只沉声回道:“公子谬赞了。青堂本无意打扰公子与宋姑娘,只是见公子身边未有侍卫跟随,心中颇为担忧方才停留了片刻,还请公子恕罪。”
“是么?”陈定尧目光锐利,“叶公子是为这个缘由才停下?呵,那本公子倒不得不夸奖你一句忠君爱国了。”
叶青堂承受着来自他的巨大压力,声音却依旧沉稳:“陈公子的安危关系甚大,青堂不得不多留意。若是有所打扰,青堂自请离去,亦不会向他人透露公子的半分行迹,公子尽可放心。”
听了他的话,陈定尧却朗声笑起来。
“本公子岂是那些小肚鸡肠之人,青堂一心为君,本公子身边若人人皆是你这般忠才贤良,必会减少许多后顾之忧。”
“公子身边贤才众多,青堂实在担当不起。”叶青堂是真切感受到了陛下的喜怒无常,虽然陛下现在看似开怀,可他身上的压力却没有丝毫减轻,让他一点也不敢放松。
禅真在一旁默默看着他二人间的交谈,浑然插不进什么言语,只觉得这君臣二人面上一派和谐可堪流传为一段佳话,细细品味却又仿佛经历了数次刀光剑影。
一个是陛下,一个是太守府的大公子,左右哪个都是她得罪不起的,与她也没有太大关系,索性就做个局外人吧。
可偏偏有人偏要拉她入局。
“青堂何必如此谦虚。”陈定尧微眯起眼,他生了一双凤眼,看起来却不像女子那般多情,反而锋利的叫人不敢直视,“相遇即是有缘,本公子也许久未与你这般少年英才交谈,不若寻个酒楼坐下,好让本公子仔细了解下这江南道的民生民情。”
接着,他扭头见禅真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出神模样,视线根本未停留在自己身上心里有些来气,声音却显得越发温柔,“禅真走了许久也累了吧,不如坐下歇会儿。”
禅真感受着他扣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心里有些无语。陛下总是这样,嘴上打着商量的语气,实际却不给人拒绝的余地。
“妾身听您的。”陛下都这样紧紧扣着她了,她还能自己往哪儿去。
陈定尧余光扫过叶青堂,见他在禅真说话的那一刹那,身体果然有些僵硬。他目中闪过一丝冷意,果然这家伙对禅真有所企图。
“那就请青堂带路吧。”尽管心中已有杀意,他面上却不露分毫,在禅真面前依旧维持着端方温和的模样。
叶青堂捏紧拳头,尽力让自己在陛下面前不要暴露出那些不该有的念头。
“青堂领命。”
三人寻了一家酒楼,开了间靠窗的包厢坐下。
临窗而望,琳琅街市尽收入眼中,好似一张图卷在眼前缓缓展开。禅真忽然有些好奇,不知道陛下眼中的江山是什么模样,站的那样高,见到的景色肯定也会更加壮阔辽远吧?
“禅真?”面前突然递过来一盏热茶,碧绿的茶叶在清汤中悠悠地飘浮,雪白的茶沫似梨花点点绽开,散发出的茶香沁人心脾。禅真抬头,正迎上陛下温和的目光,在缓缓上扬的热气里显得有几分朦胧。
她欣然接下:“多谢陛下。”
“虽比不上宫廷御茶,只作解渴之用倒也尚可。”陈定尧只略饮一口便放下,“青堂以为如何?”
叶青堂坐下后再无其他动作,听他提问方才回复:“陛下天潢贵胄,此等粗鄙之物自然配不上陛下身份。”
“是么?”陈定尧手中缓缓把玩着另一只空茶盏,声音不紧不慢,“粗鄙之物配不上朕的身份,那若是有一粗鄙之人,觊觎朕的东西,青堂以为又当如何?”
叶青堂倏地惊下一头冷汗,强自保持镇静:“陛下多虑,敢问这世上有谁人敢觊觎陛下的东西?”
“哈哈。”陈定尧大笑起来,眼神玩味,“这世上可并不少胆大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