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从容地走上蔓延到主位上的台阶,从容地在刘彻的位置上坐下来。
起先她没有流露出要出席这场宴会的意思,刘彻也没有邀请她,他每天都花费很长的时间待在神女身边,但同时又谨慎地绝少打扰神女。
尤其是绝少以国事打扰神女。
一直以来神女也没有对此流露出不满,她像是刘彻所期望地那样,安安静静的,平日里甚至从不走出清凉殿。
尤其是在上次,以那册纸简蓄意试探过后,而她依然毫无反应的时候。
刘彻简直已经不把她当做一个活的神女,而只当自己在清凉殿中供奉了一个神女的偶像——尽管是血肉做的偶像,但仍然只是一个偶像。
虽然刘彻也不大确定组成她身躯的是不是血肉,但想来也与木偶泥像有什么差别。
可今天她竟然走出来了!木偶泥像自己动了,是……有了什么变故?
刘彻飞快地思索着。
他一直没有坐下,因为上首只设了一个主座,神女坐了,刘彻就没有地方再坐。
而刘彻不坐,也没有人敢坐下。
气氛一时诡异地僵硬住了,但甚至没有人敢看向神女,试图从她的脸色中揣摩出一些隐藏的意味,而只是以余光隐蔽地关注着她。
然后他们就看到,她没有留意这有些滑稽的,站了满宫殿的人,她的视线只是在看向一个人。
所有人的视线都跟随她一起落在那个人身上。
冠军侯,霍去病。
此前已经有很多人在默默地关注着他。
十六岁的列侯,大汉何曾有过如此年轻的列候?又有“冠军”两字作为封号,冠绝全军,陛下竟然对一个十六岁的年轻人怀抱有如此高远的期望。
在此之前霍去病也不能说是默默无闻,他毕竟是卫青的外甥,又常跟随在卫青身边,长大一些之后更是时常随侍在天子左右。
但那仅是止于“出身显贵”这一层面的关注,看到他的人在意的只是他身份,而并非是他本身。
直到今日,他跟随在卫青身后走上战场,军功在他肋下聚拢成展开的巨翼,一举冲破了笼罩在他身上的卫青的余辉。
这一战他取得了自己的功勋和爵位,也开始绽放出独属于自己的荣光。真是骄人的成就和骄人的年纪,正当少年时,抱剑扬声威。
此前席间很多人都默默地关注着他,试图从这个年轻人身上找出非凡的征兆。
然而他并没有显露出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得到了这样的殊荣,脸上也不见得意的光彩,而且并不与人谈笑,沉默而内敛的模样,就像是一个年少许多的卫青。
卫青。
不知有多少人在暗中咬牙切齿地想,不愧是甥舅,学得了卫青的骁勇,另还学得了卫青的难缠。
但现在这个观点被一道视线打破了。
他们意识到,神女在看他。
这是否意味着。
塑造他的人并不是卫青,而是此时正注视他的神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