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徐陵的《鸳鸯赋》艳词被身份高贵的佳人当众唱出来,这滋味确实享受啊。歌女本是先圣婕妤,巢乱中流落民间。想来也是因为魏博算是方今难得的净土吧。只是,先帝岂能想到,他的女人竟在这里为人表演六朝闺房艳词?可怜呐可怜。
有人叹息。因为见过先圣。
有人愤怒。因为得到过先圣的恩惠。
不过大多数面色红润,婕妤级的妃嫔可是稀少得很。虽然不知道被多少人骑过了,但宫中受到的严格礼仪和才艺让人燥热啊。玩弄圣人宠爱过的妻妾,这种挑战伦理纲常的活动,岂不快哉?唔,今上要是亡了国,他的女人不知又会被谁得到……
“满饮。”罗弘信举杯强笑道。
全忠好不识相!被圣人昭告天下归为史朝义、李希烈巨贼之类,还敢来要财货!
多大的脸?
他倒不排斥花钱买平安,六州军民呢。之前迫于你的威势,魏博捏着鼻子输财。可现在么……
骄横百年可以做到一日杀三帅的衙军看到了机会,认为你虚弱,还会忍气吞声吗。何况军人对一亩三分地看得很重。昔年史宪诚离任想带点财货,立刻被灭族。全忠啊全忠,你太高看我了。
“魏王!”使者起身拱手对罗弘信恭维一句,然后目光澹定的盯着他,表态吧。
“……”罗弘信双手扶着把手,靠在王座上,沉思着用什么说辞才好劝回这一路汴使并且不得罪朱温,全然没有注意到邺宫的冷风里有什么不同。
麟室凤楼的台城里有一些骚动。
有兵甲的味道!
外面骤然响起了呵斥声。
“相公,衙内们来了。”侍女走进来慢条斯理的禀报道。不稀奇,巢乱后因种种原因被处死了四个节度使,躲到庙里当和尚的都未能幸免。
听到这话,罗弘信顿时呆住。他还在这商议呢,儿郎们就反了?
“毁了,毁了!”陪座的幕府官员和罗弘信的亲信脸色大变,立刻起身对罗弘信低喝道:“走!”
歌女乐师一哄而散。
汴使面面相觑。以前听说魏博衙军跋扈,可那毕竟是属于“长安天子,魏府衙军”的传说……
罗弘信慌忙拖着木屐,披着衣,一边跑一边回头对汴使失声喊道:“大事不好,衙军反矣,快逃吧!”
午后,台城的暖风熏人消失了。当宫门像往常一样缓缓打开时,和昨天不一样的画面出现了。
田希德、史仁遇、史神骁、李公佺、皇甫谏、潘晏、臧延范等数千名全副武装的牙兵持节树纛开进台城,直奔龙台。守墙的卫士只看了一眼,就鼓噪着打开内门,与衙内合流。
“全忠何人?擅干魏博军政!”军人将整个大殿挤得满满的。
刚才还满腹豪情的汴州使者瞬间小脸煞白,喉咙结巴:“你……你们,要干什么?”
李公佺恶狠狠地说道:“为报列圣厚恩,正要汝头!”
话未说完,军人们就一阵鸹噪。使者拼凑起来的点点勇气烟了消云了散。史神骁手提陌刀大步走上前来,一刀将他劈成两半。
“魏博狗奴!汴王来讨时,要尔等好看!”
“呜呜……”
余者小使、随从在威胁和哭喊求饶中被拖一个个拖到平台,斩下圆圆的头颅。热血飙喷数尺。行刑的武士满脸猩红,就像被释放出笼的猛兽。
“节度使去哪里了?”
“携亲信、家僮百余人逃往白虎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