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吹得满城彩旗哗哗响。
时隔数十年,明镜慈悲光明辛者、灵岩大贤者、黄头和尚、神巫咒术师、白帽苯教师、金刚士、护军者、招福者两百余神职、僧官罕见的一起站在王造塔下。
自补野王室利用苯教开创王统,其教义就成了指导大蕃全社会各阶层的至高准则。
在苯教理论下,赞普是代表天神统治人间的神子。同样是天人感应、君权神授这一套,是不是觉得赞普和天子是一回事?其实不然。
大蕃以苯起家,以宗教法律治国,而教法、教旨的解释、修订权被祭司阶级把持。赞普的神圣性来自于对教义的认可。教不授予威权,就没有任命大论治理世俗的资格。王在法下,王在教下。从聂赤到赤德,二十六代赞普都是这么过来的。
到了弗夜氏,为摆脱掣肘,一方面引入佛法小范围传播,人为制造摩擦。一方面向李世民求婚,寻求外部势力支持。
恰逢吐浑、突厥入朝,闻吐蕃欲尚公主,大怒!这帮蛮子也配?乃进谗言——出姑娘图什么?图他们卧室里屎尿横流?图他们一辈子不洗澡?二凤听了,由是礼薄,遂不许嫁。
这便是吐蕃、吐谷浑结仇的开端。
弗夜氏讨伐说坏话的吐谷浑,随后复表入朝献金帛,扬言:“不嫁公主,就入寇。”
二凤让侯君集上了一课,但弗夜氏非常执著。打得好,但打死我也要讨老婆!就这样拉扯了七八年,李世民绷不住,令李道宗奉公主进藏。
弗夜氏对文成怎么样?文成讨厌吐蕃人赪面,便令国中罢之,内外见王后不得赪面、服毡裘。文成不懂蕃语,就找人教自己说汉话、写汉字。
在位期间,双方关系挺不错。王玄策出使途中被天竺劫掠,发兵问罪。高宗嗣位,弗夜氏写信警告长孙无忌等——天子初即位,若臣下有不忠者,当勒兵赴国除讨。及驾崩,朝廷刻其石像附于昭陵神社。
也正是弗夜氏执政的这些年,佛徒遍地开花,而教乱也来了。
修大昭寺,被放火破坏。
天宝十四年,苯教徒发动政变杀赞普,下令全国灭佛——毁佛殿、埋佛像。寺庙被贬为屠宰场,信佛大臣被处死。
开成三年,达玛嗣位,有感于佛法罪恶,蚕食统治根基,再次灭佛;于会昌二年被和尚刺杀。
这只是较大的两次。松赞干布以来,佛苯之争就没消停过,形形色色的暴乱层出不穷。两派武士、贵族、平民动不动就开片,王后都能吊死……但在维护奴隶制和既有特权上,他们却出奇的统一。
无论什么信仰,总会败给现实。面对一个个美女软玉温香的小口服侍、一箱箱金光闪闪的钱币、一群群俯首帖耳的仆从、超然于凡尘俗世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地位,要信仰什么才能抵挡住诱惑?
所以,这一次面对唐人的大举来犯,金、鄯、积石诸城的佛苯势力毫不犹豫的联合了起来。先解决生存的主要矛盾,再讨论孰优孰劣的次要矛盾。
明镜慈悲光明辛者明罗看了眼被晨光笼罩的王造塔。
东方欲曙,朝阳初升。
很好。
又看了眼一层塔门前的案几,上面放着羊头、熟肉、五谷和糌粑、酥油捏成的耶堆。这在以前是要用新鲜人肉的。但相对温和的上世间法影响甚深,加上道门和婆罗门入侵带来的竞争,原始的血祭劣习受到了一定压制。
也行吧。
远处,武士肃立,将领们虔诚的伏在地上,甲光向日金鳞开。三万六千余战兵,加上五万多健壮奴隶,能击败唐人了吧?
当第一缕霞光映红半边云彩,明罗举起太阳圆盘,轻声道:“日神投来注视,可以开始了。”
唔,场面略显辣眼。
两派神棍为了争先后而推推拉拉,乃至因不敢亵渎神灵而沉默着老拳相向,女的扯头发,男的掐脖子,好几個人被打得鼻血乱飞。这种大型活动谁第一个上场,就意味着这一派更强势,更优秀。
“滚开!”
“我以西海之神的名义诅咒尔等。”
最终还是黄头和尚比白帽苯教师更能打。
灵岩大贤者在场中盘腿坐下,赤膊金刚士与和尚们把他围在中心,大贤者霍然开口:“叙佛在普光明殿莲华上,显现神变,十方菩萨都来集会。”
接着便是数十人齐声发出急促念告:“这时升向夜摩天宫,法王庄严殿座迎请如来,一切普贤诸佛子,妙音遍人间。说颂赞,尊者即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