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自己一没户籍手实,二无金银傍身,姜菽就没好意思提签租赁契书的事,没想到小厮在他确定要租住后竟主动将这茬提了起来。
“我家主人无暇管理庶务,平日此类契约都是由管家代行的。不巧方才管家出去采买不在府中,太夫人便让我先来为小郎君介绍一二。”
“若是小郎君无事,可先在此歇息片刻,儿回去看看管家是否归来,再给郎君送些可用的物什来。”
也对,凡正经租赁买卖必得有契书,主管刑狱的大理寺少卿介绍的人家,肯定不会做违法乱纪的事。
姜菽笑道:“多谢主家好意。不知小郎君如何称呼?”
小少年稚气未脱,板正中带着孩子气地行礼道,“小子金错。”
姜菽顺道:“那就麻烦金小郎君了。”
金错麻利地转身离开,姜菽不想浪费这大好白日,去厨房翻出两条干布巾,又从柴房找来扫帚等清洁用具,动手打水清扫起房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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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金错推开温府大门,温太夫人已收了银枪,正在院中饮茶歇息。见他进来,抬手叫他过去。
“你观那人如何?”温太夫人问。
金错想了想,回答:“是位年轻和气的小郎君。”
温太夫人摇头:“你这孩子看谁都觉得和气可亲,这句不算,换一个。”
金错冥思苦想后,又道:“似乎很爱吃食,不仅着重看了厨房的炉灶,还问我以后能否自行增添灶火,见到院中的柿子桂花也比以往的租客欢喜。”
温太夫人听罢,乐道:“听你这么说,是来了只小饕餮?”
她家朝儿思虑多又仁善,遇上出狱后无处可去的良民,常会给人指点个善堂寺庙当落脚之处。他刚进大理寺那两年,遇上过两回有难处不好处理的,就假借介绍之名,将人指带到自己家来,安置在后头隔出来的那几间院子里。
现在也是时过境迁啦!自朝儿及冠后就再没有过此等事情,她还以为是他办案的本事上来,不再有能令他感到不知所措的人呢,原来还是有的嘛!
温太夫人招来身旁的丫鬟,叫她们去寻些用得上的被褥杂物给人送去,又对金错道:“既然是爱吃的小郎君,后厨有新做的胡饼夹羊肉,你给他带去几个。大理寺的牢饭老鼠都不吃,他刚出来肯定饿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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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错去而复返时,姜菽刚把卧室收拾出来,一抬头就看见金错手提被褥肩扛柴火,领着一名中年男人和两名同样拿着东西的小厮进门,赶紧出来相迎。
中年男人上前,对姜菽叉手行礼,笑道:“家中太夫人想着郎君初来乍到,对周围坊市恐怕还不熟悉,怕郎君置办东西不方便,便让我们将府中新采买的零散小物给郎君送来些,方便小郎君平日里顺手一用。”
姜菽这下真是受宠若惊了,能低价租到心仪的房子已经让他喜出望外,还遇上了这般好的房东。
金错问了姜菽的意思,带着小厮们将带来的东西都暂且先放于卧室,中年男人则拿出两份契书与姜菽审阅。
中年男人自我介绍道:“敝姓林,承蒙主君与太夫人信任,忝为府中管家。”
“这是契书,郎君看看可有不妥?”
姜菽不太懂,但仔细读下来都是简单的屋子与双方信息,并不像后世那样有五花八门的条款,便在其上签了自己的名字,摁了手印。
契成之后,姜菽又与林管家问了交租等相关事宜,彻底做好交接后,一行人便告辞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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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人走后,姜菽进了卧室准备归置东西,才看到桌上有一只食盒。
是房东送的东西?姜菽伸手去掀盖子,烤羊肉的浓郁脂香混着炭烤过的孜然香霸道地飘出来,他仔细一看,食盒里头是六只热气腾腾的夹肉胡饼。
应该是房东担心他没吃饭,好心送来的。
朝食到现在也有一会了,他来回走了这么多路,还干了体力活,乍一闻肉香便顿觉腹中空空。姜菽直接拎起食盒,带了把矮凳,坐去敞开的大门前,对着门口淙淙而过的渠水和随风轻摆的柳树,惬意地吃起饼来。
饼子有点像后世的白炉烧饼,圆圆的饼子周围一圈麻花样的掐花,表皮中间刷了层薄糖水,撒了多多的白芝麻,用炭火烤得金黄,麦香浓郁的同时,细闻还有一丝淡淡的焦糖香。
姜菽咬了一口,这饼一吃就是刚打出来没多久的,里头暄软热腾,外壳还酥酥脆脆,尤其是中间受热鼓起的饼包,因为刷过糖水显得晶亮,敲上去是硬脆的,使劲一摁,还能在喀嚓一声后摁出个脆皮小坑。
饼里夹的肉就是简单用炭火烤的羊肉串,吃着瘦而不柴,香而不膻。其实羊肉不管什么做法,都是说好做也好做,说难做也难做,因为羊肉太吃肉的品质了。
肉质越新鲜越香,羊越小越嫩,草场上吃草跑着长大的跑山羊就是比圈养的更出味道。
有句话怎么说的?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