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政务繁忙,昌蔚无暇教学,叫来一位“代课老师”。
代课老师叫俞江,正六品翰林院侍讲,三十多岁,穿着青袍官服,面容端肃。
授课全程,他从不与谢明灼眼神交流,教书也只是照本宣科。
与温和风趣的昌蔚相比,此人显然不是教书的料,又或者,他根本就不打算用心教授。
谢明灼面不改色,依旧认真领会书中词句的涵义。在这种一句话就能解决的问题上,她向来不喜欢浪费时间与人争辩。
这位俞侍讲,以后与文华殿无缘了。
两个时辰的学习结束,俞江立刻行礼告退。
谢明灼秉着“尊师重道”的原则,起身送至殿外,礼节方面挑不出丝毫毛病。
一阵风卷入廊下,寒意扑面而来。
天更冷了。
侍女冯采玉快步前来,鬓边鹅黄色的绢花随风颤动。
“殿下,宫门值守前来禀告,威宁侯次子在宫外求见。”
谢明灼颔首:“是该来了。把他带到文华殿。”
冯采玉领命退下。
宫门外,陆二摸了摸袖中藏着的手稿,确认是否还在,又正了正头上的网巾,抚过衣领,低头瞅瞅鞋子,很好,没有半点泥污。
等到值守前来通传,他再次确认手稿保管妥当,便跟随宫人迈步踏入宫门。
见路线不对,他不禁道:“敢问公公,这是要去何处?”
“文华殿。”宫人冷淡回道。
陆二攥紧袖子,不再开口询问。
文华殿在皇宫的东南方,离宫门口并不算远,但宫人来回通禀需要时间,足足两刻钟,谢明灼才见到陆二。
住在皇宫可以与家人一起生活,也能及时接触政务,获得最好的教育资源,就是见外人不方便。
有这时间,她早就看完陆二的计划书,打发他回去重建养猪场了。
“草民陆放叩请公主殿下金安。”
“不必多礼。”谢明灼叫起他,吩咐冯采玉摆茶赐座,随口关心一句,“伤可痊愈了?”
陆放正襟危坐,两腿并拢,双手交握在一起,置于腿根处,微微垂下眼睛。
“谢殿下关心,草民已经痊愈。”
他出身武将之家,从小就摔摔打打,十板子下去,只受了些轻伤,养个一两天便无大碍。
“嗯,计划书拿出来瞧瞧。”谢明灼扫了他一眼,觉得此人与他的名字反差实在有些大。
取了一个外向的名字,性情却安静内敛,只在养猪一事上格外认真大胆。
陆二从袍袖里取出手稿,整整齐齐叠放,呈送到谢明灼面前。
手稿上字迹端正工整,用词也严谨讲究,从选址到成本预算再到养殖计划,条理清晰明确,是一份算得上成熟的计划书。
谢明灼喜欢这样的职员,话不多,做事细致负责,不需要太过操心。
“不错,在养猪之道上你是大家,我没什么意见,就依照此计划实行。”
陆二眼睛发亮,却谦虚道:“草民还有很多不足之处,不敢称‘大家’。”
“不必妄自菲薄。”谢明灼取出一枚符牌,“以后每个月向我汇报养猪场事务,拿着这个就不必来回通传,可以直接来见我。”
陆二双手接过符牌,欣喜道:“草民定不负殿下所托。”
“猪倌再小,那也是上林苑监的官,以后不用自称‘草民’。”
陆二紧紧攥着符牌,叩首行礼:“卑职告退。”
转身离开时,眉眼的欢喜藏都藏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