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寒峤忽然沉默下来,五秒十秒过去,在叶暇逐渐紧张起来的时候开口。
“你没看过我的采访。”
莫名的,叶暇又从这冷不丁的一句话里听出点委屈来。刚才给人套上的霸总滤镜,又在无人在意的角落被悄悄脱了。
叶暇不知怎么得结巴起来:“没、没……”
默了默,李寒峤又靠回沙发背里,撇过头,哪怕眼前是一堵木讷的墙,闷声道:“也对,这个问题挺幼稚的。”
“不幼稚!”叶暇一个激灵,激动之下连带着滚轮椅子都往前划了半米。
明明是一个很实际的问题,叶暇却忽然有种极度的兴奋感,这种兴奋程度,甚至能比肩“嗑万年冷门cp突然找到同好”。
腰不酸了腿不痛了,磕绊的嘴巴也丝滑起来。
“不幼稚啊!”叶暇说,“没人想被像商品礼物一样包装,你也觉得吧!”
——不想被包装,不想迎合,感觉那样就像带了面具一样,变成了另一个假的自己。压抑、束缚,整个人都被装进一个框里,连感受到的世界可能都不再是真实的。
叶暇的心跳如同急雨一般,咚咚咚地,几乎敲响在他耳膜。
他注视着李寒峤,目光里是毫不掩饰的等待、期许。
你也觉得吗?
面壁的人回了头,目光确认般抓住他的,确定没在这双眼睛里找到任何一丝嘲弄后,才点了头。
李寒峤还记得自己当时在媒体面前回答了这个问题后,周围人都用一种了然的目光看他,仿佛他只是说了一句话,就被这些无关的人看到了“虚假且道貌岸然的内里”。
采访结束后,竞品公司的人还揣着假笑凑近。
“还是李总懂得给自己和公司吸粉啊。”
李寒峤什么都没说,只略略垂下眼皮,从俯视的角度淡淡看了他一眼,然后擦肩而过。
他不在意任何人对他的看法……除了叶暇。
李寒峤的目光落在当下。
上一秒还失落着的人,现在已经露出愤懑的鲜活神情,絮絮叨叨地跟他倾诉。
“我觉得很恐怖很恐怖,按照他们的方案,可能我画的热度还不如平台随便安排的一个直播剧本的切片高。”叶暇说,带着强烈的自我怀疑。
“那样的话我画了什么画、技术有没有进步什么的,真的还重要吗?”
“当然重要。”李寒峤反驳,“这是基础。”
“但那是经常被人看不见的基础。”叶暇摇头,“他们只会更多地在意你直播有没有意思,今天的剧本好不好火出圈……画反而成添头了。”
顿了顿他说:“可是我真的很喜欢画画本身。”
叶暇又往椅子里缩了缩,索性盘起腿来,近两天盘桓在心头的纠结,被他一股脑全吐了出来。
“我不是一个很锐意进取的人,老李。我不像你这么……嗯,坚定吧。你们好像都有一些不可动摇的目标之类的,但我这个人总是摇摇摆摆。”
“我觉得这是对生活的热情。”李寒峤说,“生活需要改变。”
叶暇拧眉道:“但不是那种为了赚钱倒戈的改变。”
“虽然说喜欢画画,但我有时候也有种真的不想再画了要画吐了的感觉。可能远香近臭吧,兴趣变成工作以后就会这样……”叶暇胡乱抓了抓栗色带卷的短发,抓出一簇宁折不弯的呆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