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樾突然又咳嗽起来,咳得很重。
他哑声说:“殿下……别胡乱叫人。”
“哪里胡乱了。”祁昭说,“我瞧你伤成这样,是真心疼。”
楚樾又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到头却没说出来,只是又重重咳了几声。
“好了,快躺下吧,不必与我拘礼什么。”
祁昭扶着他的胳膊,手上不敢用力,好声好气地劝他躺了回去,“我说怎么三月前起就不给我写信了呢,原是出了这么严重的事。”
楚樾依着他的力气躺了回去,深吸了一口气,咳声缓了许多。
祁昭帮他顺了顺胸口。怕按到他的伤口,也只是虚浮地从上往下顺了几下。
“我还叫人拿了许多补品来,待你母亲都清点好了,这几天里就叫人都为你熬了吃下。”太子祁昭坐回榻边,解开身上裘衣说,“这次你在京城留多久?”
“大约等伤养好。”楚樾哑声说,“父亲也是想让我回来养伤,才让我跟着这一队军马回来。”
“自然是该等伤好再回去打。”
祁昭抬手去撩了撩他额前散落下来的头发,眯着眼皱着眉,眼中丝毫不掩心痛地望着他被白布裹起来的左眼。
祁昭痛心极了:“你这眼睛,太医怎么说?”
“殿下不必担心……这眼睛不会就此废掉。幸亏不是什么致命的毒,也不会因此丢命。日后好好养着,这只眼睛也会跟着好转。只是毒素已经挥发了些,视物会受些影响。”
瞎不了,但是看东西会不如从前了。
年纪轻轻的,眼睛就废了些。
祁昭皱着眉,放心不下地道:“等我回宫里,再让人去殿内找找还有没有什么养眼睛的药材补品,也去母后那边问问。”
“兵马的事儿,你不用担心,我知道北疆近日不好。那边打着仗,好不容易反击回去,得空喘了一口气,就急着派这队军马回来复命,我知道他是想让人回来干什么。”
“一是送你回来养伤,二就是要点兵马过去。你放心,我晚些时候回宫去,就去找父皇说说,尽量多拨给你们一些。”
“你只放宽心养伤就好。北疆军那边的事,我帮你在宫里安排。”
楚樾讶异地微张着嘴,却无话可说——他想说的话全被祁昭看出来了,还一句话没给他留地全一股脑地安排好了。
失声半晌,他只得失魂落魄地躺在榻上苦笑一声,说:“殿下……长大了许多。”
“是吗?”
“是呀。”楚樾说,“两年前我回京时,殿下还留着些孩子模样……瞧着可爱,那时还有些呆。如今只过了两年,却已经俊逸许多了。”
祁昭笑了声:“你不也是,出去打仗以后,人都被磋磨得瘦了,上次回来我都不敢认。父皇说你打仗打得精壮,瞧着可靠许多,我却只觉得你瘦了,看起来受了不少苦。”
“都是应该的,殿下不必心疼。”
楚樾受着重伤,声音很轻。他望着祁昭,“殿下的确是长大了……我上次回来,殿下还不敢过问朝中之事,也不怎么过问宫中,总是不说话,看着呆呆的。”
“又总不能一直呆呆的,像什么话。总之,兵马的事儿你放心,这些日子只管养伤就是。这一路上风雪这么大,你这伤……不曾恶化吧?”
楚樾摇摇头:“今日回来的同袍十分照顾,没遭风雪侵扰。”
“那就还好。”祁昭松了口气,“好心肝儿,以后可千万小心。”
楚樾不吭声了。
半晌,他犹犹豫豫地开口:“殿下。”
“嗯?”
“殿下……方才,所说的那句,心肝儿……”楚樾一脸为难,“是跟谁学的?”
“啊,这句心肝儿?”
太子祁昭咧嘴一乐,两只眼睛都朝他弯成缝了,笑着说,“我中秋偷溜出宫去民间玩,偶然遇见有人支起架子唱戏,就驻足在那儿听了会儿。我听那戏里的男子这般唤人,听得我心软软的,便学来了!你别说,这民间的东西着实有意思极了!”
“……殿下,您没把戏听到最后吧?”
“对啊。”祁昭大方承认,“你怎么知道的?”
楚樾长叹一声沙哑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