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李慕仪年幼,早早忘记了当初的事,又怕在她面前失了雁南王的颜面,索性不再提及;李慕仪却当他那时蒙着眼睛,不曾见过自己的模样,且她还是教坊司的官妓,哪里能得雁南王的垂青?
如此纠葛数年,痴缠数年,仿佛这世间情爱就得经过如此消磨,才配得个圆满。既然已来不及悔不当初,就只得再三珍惜眼下了。
李绍珍惜得很。
“六哥真想夺了你的皇位,当初也不必再养个傀儡出来,给自己挡道。”他抬手令人端了两枚虎符上来,指给李桓,“这是禁军以及神威营的兵权,你想要,就拿去罢。”
“这是什么意思?”李桓笑得有些疯癫无状,“这一局,朕还没玩得尽兴,六哥就要认输了么?”
“你就当六哥是认输了罢。”他唇边似笑非笑,那样的笑容刺目得很,似乎扎出了血来,令李桓一下握紧了拳。
怎能不怒?怎能不恨?
他争了多年的东西,日夜惶恐会丢掉的皇位,不过是李绍曾经唾手可得又轻易舍弃的废物。
何其讽刺?何其可笑?
李桓咬牙切齿道:“你终究看不起朕。”
李绍哪里能看不起李桓?当年他因嫉妒就敢推小十一落水,看着人痛苦地溺死在湖中,丝毫不惊不动,这等狼心虎胆,可不是随便挑个人就能做到的。
李桓才是先帝意下最合适的人选,辅佐他到如今,李绍已尽了对先帝的孝,对大梁的忠。
“你何必在乎?”
李绍说这句话时,李桓似乎听出了些许怜悯,可他要李绍的怜悯做什么?李绍的怜悯,只会更得彰显他的可怜、可悲,这更让他愤怒。
“朕如何不在乎!”他眼色浓红,“朕哪一天不想赢你?不想证明父亲的选择是错的?!朕的母亲才是大梁的皇后,是他的妻子,唯一的妻子,温恭贤淑,何曾做过一件错事,走过一步错路?却落得那样的下场……朕又哪一点不如你?他怎就不肯来抱一抱朕,疼一疼朕?偏偏都选择了你,就连永嘉都……!”
气息哆嗦得不成了调,消失在一声低噎当中。李桓咽了咽喉咙,很快就将激动的情绪压抑成波澜不惊的平稳,说:“朕不会放手的。”
李绍道:“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无论用什么样的手段,借助了谁的力量,你都步步为营,走到了今日,而且走得很好。既选择了,又要后悔,身为大梁男儿,连承担后果的魄力都没有,谁又能看得起你?”
“朕不后悔。”
李绍不轻不淡地接了一句:“既不后悔,又何必如此苛待永嘉?”
李桓听他一句,耳畔有漫漫寒意,双手攥得紧紧的。
他知道李绍已经做出了最后的摊牌与让步,能有今日不动干戈的对峙,皆因李绍还念着大梁江山,需要顾全大局,不得凭私情行事,否则以李绍的脾性,哪怕是起兵造反,李桓都不见得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