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这……不是昏君所为啊?!
其实扪心自问,他心里也没有把楚绯澜看成真的昏君,只是因为那些事情所以心中对他有所成见,但他还是没想到,楚绯澜会纡尊降贵的与他们交流,并且是蹲在地上与那些蓬头垢面的人平视交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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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就算是天上满口“众生平等”的神仙,也会分等级高低,在三六九等的人间,尊贵与卑贱、金枝玉叶与身份低微才是常态,薄祚寒门,如何能与比皇亲国戚比呢?
所以那一刻,苏陌玉心中除了震惊,还有一些复杂。
他纠结了。
他想起了很多事,那些……他忘不了、放不下、说不出的事情。
他更疑惑,为什么楚绯澜对一个乞丐都能给予尊重和善意,却独独不肯放过他贤德的父王呢?
他还涌出了很多思绪,乱七八糟的,零零碎碎的声音、片段,还有内心深处蛰伏的那份阴暗都在翻涌,搅得他脑袋疼。
他微微叹气,神色木然恍惚的将黑子放进棋笥里,拂了拂被压皱的衣袖,背靠圆椅子背上,漫不经心的又思考起另外一个事情来。
昨晚回宫之后,宫门刚好下钥,楚绯澜半日不在,奏折便堆积如山。楚绯澜将他拘在无人的地方强行要了个香,便去处理政事了,此时已天色昏暗,苏陌玉慢慢悠悠的踏着并不清明的月色回殿,身后并未让宫人随行。却在经过一处幽径时看见了一个小宫监鬼鬼祟祟的,时不时东张西望,像是在看有没有被人发现,步履匆忙,而他身后,有一个禁卫正不远不近的跟着,前面的宫监尚不知自己已经被跟踪。
苏陌玉藏在红漆大柱后面看着着螳螂捕蝉般的一幕,心中惴惴不安,做贼心虚。
这条路,是可以通往玉清殿后门的,苏陌玉越想越紧张,他心道莫不是温时温池安排传递消息的人被萧烬发现了?萧烬,可是楚绯澜的人……
于是苏陌玉远远的跟在两人后面,如黄雀伺蝉般,像黑夜里行动迅速敏捷的鬼魅。
虽然他武功尽失,但一些不用内力的身手还是有点的。
可是跟着跟着,苏陌玉便发现,他们并不是冲着玉清殿去的,那个小宫监路过后门时,看都没看玉清殿一眼,而是绕到一条幽寂孤僻的羊肠小路,一路上没有宫灯,那两人却都健步如飞似的,一看便不同寻常,故而虽确定了与自己无关,苏陌玉也心生了几分好奇。
脚下步履匆匆的跟了大约两刻,那宫监终于在一处点着两盏宫灯的暗门前停下了,后面跟着的人也猛然停下,因为跟得太紧,那宫监一下子就发现了。幸而苏陌玉跟得远,又有昏暗天色与墙角做掩护,这才不至于被发觉。
那宫监双目凌厉一瞥,手一抖,掌中便现了一把泛着寒光的长匕,想来是一直藏在袖里的。那禁卫一怔,也立即反应过来,壮胆似的喝道:“放肆,哪里来的贼人,敢假扮成宫监与杨夫人私会?说,意欲何为?有何阴谋?!”
杨夫人?
苏陌玉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一张标致的美人脸,好像是那个愚钝至极,想用卑劣幼稚的陷害手段除掉他,结果被楚绯澜关了两年禁闭的那个杨夫人?
这个人原来也不是宫监,而是假扮的,那么这里,是杨夫人禁足的冷宫?
难道这个杨夫人贼心不死,想要找人再作阴谋?
还是杨司徒?
苏陌玉正思考间,那边已经打起来了,那假扮宫监的男子武功极其高强,三招两式,就将禁卫一击毙命。
那贼人缓缓擦干净匕首上的血,左右环视一番,苏陌玉赶紧略略低头,将身子藏的严严实实,再次探出头来时,只隐隐看见那人在禁卫的尸体托着扔入了五十步开外的枯井里。
这宫里,从来不缺莫名其妙消失不见的人。
再然后,那人迅速闪身打开绿华宫的暗门进去,衣袂带风,动作行云流水,绝不是第一次了。
苏陌玉食指与中指夹着白子在棋局边上轻敲,那双如秋水剪瞳般的眸中倾泻出几分疑惑,完全没有注意到已经站在了他面前的楚绯澜。
楚绯澜身形修长,强壮而不显肥胖的身姿如挺拔的墨竹,一袭繁浓的水墨色绸缎,外还披着一件同样绣满水墨烟雨的披风,肩上斗笠形的宽弧护肩更衬得他精悍。发上没有束高冠,只是用了一个小巧而低调日常的银冠。
他看着正执棋凝眸的苏陌玉,眼中的温柔越陷越深,嘴角轻轻扯出一抹微笑,从细微,渐渐扩展到笑容满面,周身散发出的愉悦气息是宫人们极少见过的。
真是奇怪,自己怎么就贪恋上了他呢?
他一直以为,自己这辈子该是无情无欲,在算计中度过一生的。却不想那无意的一瞥,便让他不自觉的沉沦一生。
如今,他就在自己身边,秋水伊人的星眸只为自己顾盼成欢,嫣红的唇只能自己碰,颠倒凡尘的那张脸一喜一怒都只能为了自己……
若能与他一世情久长安,这一生,也就没有遗憾了。
他轻步走过去,绕过棋局,走到苏陌玉身后,看着眉目如画的苏陌玉,心中顿觉几分幸运。
移眼看见棋局,眼中浮现出一丝疑惑,这棋局,并不难解,陌玉的棋艺如此高超,绝不会被这样简单的棋局所困,难道他心中有别的忧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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