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寻将木匣子里的东西都倒出来,哗啦,一大堆信件洒落到沉香色的木桌上。
这全都是纪泽辞——他那位未婚夫寄来的信件。
星洲没有通讯网络,也没有电报电话,当地人和外界联络的主要方式,就是用古老的信件传讯。
从十五岁相识,十六岁订立婚约,到现在十八岁成年,安寻和纪泽辞已经信件往来了三年。最初的时候,他们三天通信一次,后面变成了五天一次,十天一次,最近一年,这个时间已经延长到了一个月一次。
纪泽辞那边的解释是他忙于工作,实在无暇抽出太多时间写信。因为他的父亲已经开始竞选自由联邦的总统,身为家中的长子,纪泽辞也分担了不少工作,需要跟着纪父四处奔波。
安寻对此非常理解,还宽慰对方说如果实在没时间,可以不回信,但现在回想,纪泽辞一再延长传信时间,或许不是忙到无法写信,而是早已不耐烦维系这段异地感情了吧。
安寻从信堆里随手抽出一封,打开查看起来。
他看得很仔细,从内容到笔迹,连信封和信纸的背面都没放过。
连看好几封后,安寻终于发现了端倪。
他摩挲着一页信纸的边角,那里没有字迹,空白一片,但用手摸上去时,会感觉到一些不规则的凸起。
安寻取出炭笔,在空白处涂抹起来,随着炭墨的覆盖,空白处显露出了白色的字迹——
【贱人。】
【无耻的婊子。】
【你怎么还不死?】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这不是纪泽辞的笔迹。
是夏仪的。
安寻将最近一年的信件全都挑拣出来,用相同的方法涂抹,毫不意外地看到,每一封信里都写满了这样的“暗语”。
已经经历过更残酷的事,现在看到这些挑衅和辱骂,安寻非常平静,甚至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嗯,的确是夏仪做得出来的。
安寻对夏仪真的太了解了,对方看似阳光开朗,直率热情,实际心胸十分狭隘。
如果此时夏仪和纪泽辞已暗通款曲,那自己和纪泽辞用信件联络、增进感情时,夏仪绝不可能坐视不理。对方没法公然破坏自己和纪泽辞的婚约,嫉恨之下,用这些小手段来恶心自己,真是再正常不过。
可笑的是,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不仅没察觉到未婚夫的变心,还忽略了夏仪对自己的恨意。
这位异母胞弟嘴上亲亲热热地叫着自己好哥哥,背地里已经恨得咬牙切齿,怪不得自己离开星洲后,他们只忍了两年,就迫不及待要对自己动手了。
安寻将桌上的信件挑出几封留作证据,其余的,包括书柜里一些更早期的信件,全被他清理出来,丢进了火盆。
擦亮引火石,将燃起的火苗投入火盆之前,安寻停顿了一下。
他凝望着盆中厚厚一沓信件,倒不是犹豫或不舍,只是突然想起了,有个人曾问过他的话。
——你怎么能笃定,你对纪泽辞的感情就是爱情?
——你,真的爱过他本人吗?
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已经不太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