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清君的公主身份原本就是贵女们私下所猜疑的事情,眼下若世夫人亲口落实,不免让人唏嘘。庶民之女得了公主封号原是荣耀三族之事,怎奈祸福有命,琅琊王氏的好气运来得快去得也快。
围观的贵女们心里大抵是一个想法,若世夫人追究舜华公主的死因,是要给皇室一个交代,但于她们来说,进苑熬到了现在,能少一个对手总归是利己的。短暂的怜惜之后,她们便都想知道是何人害了王清君。
陆玥站在人群中,此时瞌睡全无且一心猜度着王清君是如何遇害的,可她半天想不出所以然来,只好抱着胳膊说道:“我早就说了,楚郡翁主这对主仆都不是好人。”
柳文嫣与陆玥隔着几人,她听到了这话心里是赞同的,但嘴里却说:“一双坏眼看什么都是坏的。”
陆玥一个剑眸扫过来,狠狠剜了眼柳文嫣。
萧明月被御林军押解而来,跪在了陆九莹的脚旁。
王清君的女婢还在哀嚎,得了女官银笺的一声斥责后咽了咽声。银笺见萧明月没有答话,厉声又道:“萧明月,看着夫人回话!”
萧明月收回目光,朝若世夫人见礼:“奴婢不知夫人所言何意?”
若世夫人一脸冷色,敛眸问她:“你不知?你不知怎会与舜华公主的尸首在一处?”
“是她!”此时王清君的女婢呐喊道,“夫人,我亲眼瞧见九翁主的女婢萧明月将我家娘子推入水中!”
“你莫要胡言!”回应的是陆九莹,她丝毫没有被女婢的污蔑所吓,“院中仆从亲眼所见,明月是与沈娘子一道去寻人的,何来推王娘子入水一说!”
二人争辩提起沈媗,众人目光随之探去。
沈媗连忙站出朝若世夫人见礼,她红着一双眸,身子也隐隐发颤:“夫人,我先前确实询问过九翁主有没有瞧见清君,她说没有瞧见,而后萧明月执意要同我去寻人,可出了云沧苑她便离我而去,从始至终都是我一人在寻。”
王清君的女婢于一旁帮腔:“九翁主询问我家娘子如何种得出稻苗,娘子未告知她便心生妒忌,这才叫萧明月害了我家娘子!沈娘子,你与我家娘子金兰之交,你知道她的心性,便是受了委屈也只是找处无人之地哭诉两声,那萧明月前来二话不说将我家娘子推入河中,你可要为她讨回公道啊!”
沈媗咬唇落泪,一副难为情的模样。
先前沈媗说王清君的谷种没有出苗时,陆九莹便有些疑惑,因为王清君曾说过自己的木室已经生出苗来。孰是孰非此刻已然断不清楚,王清君之死与沈媗的话术必然要将萧明月拉入局中。
陆九莹道:“我因妒忌王娘子谷种出苗便将她害了?你这番控诉未免太荒唐了些。”
“如何荒唐?难道九翁主忘了十几年前林义王是如何戕害将士,想要篡位夺权的吗!多少人因此家破人亡,骨肉离散,你还能入尚林苑参与选妃,就不荒唐?!”
陆九莹忽地一噎,竟不知要如何回驳女婢的话。
众人看向陆九莹的目光皆是厌恶与仇视。那女婢愤恨不已,好似她已把自己说服,真的是陆九莹指派萧明月害了王清君一般。
萧明月此时一身狼狈,浸湿的红色襦裙落在地上,仿若是沉重的枷锁困得她起不了身,而后她直了直后背。她看向阿姊,阿姊并未就此认输。
陆九莹心中难平,她直视沈媗:“沈媗,我与明月何处得罪于你?竟要你这般罔顾礼义廉耻,栽赃陷害?”
“九翁主!”沈媗回身望着她,忍着眼眶中的泪水,一字一顿,“你做的恶事,怎怪我不知礼义廉耻?即便是清君的女婢指控,我都不信你们会谋害清君,适才我还想着要如何为你们辩解,只是九翁主,我没有想到你会如此心急地反诬于我,丝毫不顾情义之交!”
“我与你有何情义?”向来温婉和善的陆九莹竟也有些气势,“是明月三番五次解你于困境的情,还是她为护杳杳周全从不退让的义?沈媗,你扪心自问,这情义究竟是谁与谁的!”
两个贵女突然呛声,让此事更为扑朔迷离。
若世夫人瞧着一个委屈一个愤慨,她心有偏颇,说道:“九翁主,我从一开始问的是萧明月,到头来你说这么多也没有自证清白,你还是让萧明月自己回答为好,你这般激将,别人会以为此事真的是你所为。”
若世夫人不让陆九莹帮萧明月,只怕是已有论断。
陆九莹顿觉此事难解。
裴不了先前与萧明月一道回了云沧苑,因要回避女眷故而停留在院外。御林军将领不同他说里头的事,也不让他进去为萧明月作证。
裴不了急道:“我不作证她们定要冤枉好人!”
将领乜斜他一眼,心道若不是看在你叔父是个大官,才懒得管你。他道:“你一个守卫冲进去要为侍女作证,是嫌她死得还不够快吗?”
裴不了肝火旺盛,心急如焚,低头时鼻下竟然出了血,他来回抹擦不干净,索性捂着鼻子跑了。
若世夫人不让陆九莹说话,独萧明月一人面对质问。王清君的女婢将萧明月如何推人入水的画面说得十分细致,让人觉得此事颇为真切。
萧明月问那女婢:“你说我谋害王娘子,怎么留你安然无恙?”
女婢张口回道:“那是我目睹你的恶行,要快些去禀告夫人!”
“所以你逃了。”萧明月看着她冷冷一笑,“你贪生怕死,遇事弃主,眼看着娘子掉入河中也不敢去相救,或者说,你早就知道你家娘子要被人所害,所以才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