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旁观凤宁两月,发现这姑娘不仅貌美,心地还十分善良,她确实不甚聪明,也不算能干,但每一件交到她手中的事,她都会尽心尽力做好,她细致认真且十分专注。
抛却这一切,她丝毫没有城府,是个天生能激起男人保护欲的女孩。
这样的姑娘别说皇帝了,就是她自个儿也很喜欢,她可以想象,皇帝一旦临幸凤宁,那必定是宠冠后宫。
杨婉能接受百花齐放,却不能接受一枝独秀。
李凤宁不能留在皇宫了。
追封湘献帝的消息是方才定下的,杨婉因为身在中枢所以率先知晓,章佩佩尚在慈宁宫,还没来得及转告其他人,且今夜该章佩佩在养心殿当值,她回不来了,也就是说眼下延禧宫仅杨婉一人知晓,她必须打一个时间差。
李凤宁与外界毫无来往,杨玉苏却不然,瞒得住一时瞒不住一日,杨婉必须将杨玉苏给支开。
杨婉是女官之首,被委任协助隆安太妃筹备祭祀仪式,于是午后不久,她召集所有女官在延禧宫正殿听差,杨玉苏便被委任外出采买,这是她擅长的活计,李凤宁前往奉先殿耳室准备后日用的帷幔一类,这也是尚功局分内之事,杨婉很巧妙地将李凤宁与旁人隔绝开来,而每人的差事又都与本职相关,这份安排算得上天衣无缝。
比起其他人的活计,凤宁的差事最是简单,也不繁琐,杨玉苏很放心,临走时亲自将她送到奉先殿,“等我回来接你。”
凤宁抱着一大摞补子纱巾失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会照顾好自己,你忙你的去吧。”
因着原先皇帝与百官掰手腕,湘王名分一直没能定下来,故而筹备被搁置,眼下名分突然议定,很多补子印花都得临时赶,宫中各局便转如陀螺,帝王与亲王的品阶完全不一样,帷幔上的花纹图案也不一样。
宫里做事也讲究章程,湘王名分议定的事,得从司礼监发敕告文书至六局二十四司,而身为尚功局的宫正该将这份文书宣读给底下的女官。宫中六局一司的正衙在延禧宫之东,奉先殿后面的院落,可惜派去的小宫女半路“中暑”昏厥了,偏生就漏了李凤宁。
李凤宁与待在奉先殿耳室的几位秀娘浑然不知,自然是按照过去的品阶挂上帷幔。
明日便是祭祀大典,皇帝领着百官在太庙祭祖后,会回到奉先殿给湘献帝上一炷香,
身为典礼的主持人,隆安太妃前一日便来到奉先殿查验各处筹备情形,作陪的是六位尚宫,宫正司几位掌纠察的老嬷嬷并杨婉等几位女官。
奉先殿面阔九间,进深四间,黄琉璃重檐殿顶,规格极高。
杨婉与章佩佩陪着隆安太妃一处处查验,因备得匆忙,有稍许地方不尽如人意,隆安太妃一一指出来,杨婉记下,待绕至奉先殿后殿安置湘献帝牌位前,瞥见那两面不合时宜的挂幔时,隆安太妃脸色大变。
“这是何人布置的?混账东西,怎么还挂着亲王品阶的帷幔?”
章佩佩顿时大惊失色,慌忙遣人去寻凤宁,凤宁尚在耳室准备给隆安太妃的茶水,闻讯匆匆赶来,便见一众尚宫女官诡异地盯着她,
她茫然一瞬,连忙跪下给隆安太妃行礼,
“臣女李凤宁拜见太妃娘娘。”
太妃寒声道,“今日这帷幔是你挂的?”
凤宁迎着她怒气冲冲的脸,看了一眼那随风飘扬的帷幔点了点头,“是臣女。。。”
隆安太妃气得咬牙切齿,
“你简直。。。你简直是藐视献帝,藐视当今陛下。。。。”
凤宁骤然被扣下这么一大顶帽子,无助极了,“太妃娘娘,臣女岂敢。。。。”
到底是怎么回事?
章佩佩还能不了解她吗,赶忙跪在她身侧,替她求情,
“太妃娘娘,凤宁性子最是良善娴柔,她不可能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这其中一定有隐情。。。”
杨玉苏尚在六宫局对接采买之事,人未过来,章佩佩昨日也在慈宁宫侍奉太后,后去御膳房准备明日祭拜的牲牢,不知凤宁没被传去六宫局听令,
她转头问凤宁,“昨日湘王殿下被追封献帝的诏书你可听读了?”
凤宁闻言脸上血色褪尽,她摇头,“我没有。。。。。”
章佩佩心头一凉。
杨婉就站在一旁默默看着她们俩,她当然不会坏了皇帝的好事,她深知典礼举行前,会有几轮巡视,只要当着隆安太妃的面举发李凤宁,李凤宁便难逃其咎了,这么点事不至于处死李凤宁,但足以被驱逐出宫,且万一的万一李凤宁被保下来,皇帝因为这桩事也会对李凤宁深恶痛绝,她侍奉帝侧,太知道裴浚对自己父母追封的执念。
她自信今日之计完美无缺,彻底排除了李凤宁这个隐患。
凤宁与章佩佩对了一眼,便知自己该是被人算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