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的日子,凤宁一头扎入番经厂,将波斯文给写出,叫工匠们照着刻字。
这一通忙活,日子到了十一月中下旬。
已近年关,养心殿越发忙碌了,各部的账目要盘查,下一年的预算得提上日程,还有年底官吏考核,预备着各个档口的赏赐,诸如此类,错综复杂,一人恨不得掰成两半使,柳海遂又调了几名女官入养心殿当值,兵部尚书的女儿陈晓霜,与大理寺卿家的贺灵芝均被临时借调过来。
原先给女官们安置的值房就不太够用,只能多添了几张桌案。
一日凤宁从番经厂回来,就看到自己的书册与笔墨给扔去最角落一处。
陈晓霜望着她满脸歉意道,“凤宁,你平日在养心殿的时候不多,便辛苦你将就一些。”
凤宁如今着实不大在这里办公,当值的时候在御书房练字,不当值便去番经厂盯梢,倒也没必要占那么大地儿,她没放在心上。
说到临摹字帖,凤宁也有一番盘算,那么大一幅字,她无处藏匿,只能暂且留存在御书房,习字怎么办呢,凤宁耍赖非拖着皇帝又给她写了幅小楷,如今这幅小楷被她搁在一紫檀盒子,随身携带,得了机会便练一会儿。
凤宁来到最角落的小案,重新整理桌案的书册,看了一眼旁边的梁冰,梁冰指下算珠如飞,连喝口茶的功夫都没有。
凤宁便替她倒了一杯茶,悄悄搁在她面前,梁冰看了茶杯一眼,一口饮尽,知道是李凤宁,也没多话。
只要是无关紧要的事,梁冰一概不管,所以陈晓霜的事她就没插嘴。
“梁姐姐,我手头无事,你若需要帮忙便告诉我。”她不是第一次给梁冰打下手,梁冰信任她,毫不犹豫将一些要整理的文书资料递给她,“将这些皇庄的账簿再核对一遍。”
“好嘞!”
凤宁愿意跟着梁冰学记账。
一旁的陈晓霜见状,不免吃酸,梁冰在养心殿的分量比杨婉还要重,她手里掌着内库的收支,是皇帝的绝对心腹之一,十八名女官,皇帝唯一当众赞许过的只有梁冰。
“梁姐姐,柳公公吩咐我和灵芝配合您,这些事是不是交给我来做比较合适?”
梁冰头也没抬,冷声回道,“皇庄账目是养心殿的绝密,非御前三位女官谁也不可过目。”说完,梁冰又顺手抱起一沓账簿递给陈晓霜,
“这是今年阖宫各衙门开支账目,你帮忙核对一遍,瞧一瞧可有人瞒报错报?”
明摆着盘查各位掌事们的账呢,陈晓霜暗中叫苦,得罪人的活计就交给她。
她不情不愿应下来,翻开第一册写得便是延禧宫开支,顿觉棘手。
不一会,章佩佩慢悠悠抱着手炉掀帘进来,一眼瞥见凤宁的地儿被陈晓霜占据,她脸沉下来,“陈晓霜,你哪来的,一进养心殿就把凤宁给赶走?”
陈晓霜连忙起身,往凤宁那儿指了指,“佩佩姐,你别责怪我,柳公公让我和灵芝帮衬梁姐姐和婉姐姐,凤宁又不大在这边,是以跟她换了地儿。”
章佩佩可不吃她这一套,“是么?我就问你一句,是凤宁答应你的,还是你自作主张,事后逼着她让步的。”
凤宁见二人要吵起来,连忙起身,章佩佩却用眼神制止她,
陈晓霜脸色就不好看了,“章佩佩,没必要这般计较吧。这里是养心殿,不是你说了算,我是奉柳公公之命来当差的。”
章佩佩道,“不是我说了算,那也不是你说了算,不若现在将柳公公请来,让他老人家来主持公道?”
陈晓霜噎住,她方来第一日便起了争端,没得叫柳公公嫌她不够圆融,最终陈晓霜被迫与凤宁换了回来。
事后凤宁私下劝章佩佩,
“小祖宗,你不必为我处处树敌。”
章佩佩浑不在意道,“我不是为你树敌,我是看她不顺眼,她整日撺掇着杨婉与我争锋,就是怕我当了皇后对她不利。”
凤宁入宫已有半年多,对宫里的纷争已见微知著,她无话可说。
到了十一月三十这一日,女官们例行要出宫回府,可这一月养心殿实在忙碌,便没准假,只许姑娘们去东华门见一见亲人又回来。
凤宁自然没这等烦恼,老老实实在养心殿当差,大约巳时三刻,却见贺灵芝红着眼回来了,
“贺姐姐,这是怎么回事?”
贺灵芝也满脸窘迫,苦笑道,“还能是什么,我娘听说我进了养心殿,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又问我可有侍寝,我说没有,她便骂了我一顿。”骂得话实在是难听,贺灵芝便跑了回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牵扯到裴浚,凤宁便沉默了。
这两月裴浚叫她调养身子,碰她的时候也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