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挪到暂居的小屋,童士贲一脚踹开房门。屋子里仅存的一点热气就被寒风卷出去,皱着眉头在灶旁烧水做饭的叶瑶仙正准备发怒,就看见男人怀里抱着两匹颜色鲜亮质地细腻的绸缎,脸上的神色顿时缓和下来。
她解下围裙忙把一张凳子殷勤递过去,笑道:“以为你要吃了晚饭后才能回来呢,那个园子里的文会热闹不?听说那位主家是个王爷,是不是头上带着金冠身上穿着黄袍……”
其实童士贲将女人脸上的神色变化看得真真的,心里却说不出什么感触,反正一腔兴头凉了不少。将东西甩在炕上淡淡道:“今次我得了一点彩头,你拿去裁了做一身新衣裳。”
叶瑶仙本不是个眼皮子浅的人,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咬牙不计名分的跟着童士贲。实在是嫁进童家这一年来,童太太处处针锋相对,让她一天到晚就没个清静日子过。
好容易熬过苦楚生了个儿子,却让童太太一股脑就抱到自己房中养着。
因着一个“孝”字,对这种做法叶瑶仙竟是毫无对策。心想眼不见心不烦,咬牙跟着男人到了京城来,手头银子更是寸得厉害,连新买一瓶头油都要回头看看男人的脸色。
从前叶瑶仙在娘家都没过过这样的苦日子,一时悲从心头来,搞不明白自己怎么落到了这幅田地?
童太太还在老家吃糠咽菜,叶瑶仙要是真的把这匹绸缎裁成新衣裳穿在身上,男人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会计较。
于是她只得依依不舍地拂过绸缎精美的纹路,咬牙转身道:“不如拿到估衣铺去,多少可以换几两银子补贴家用。咱们还不知道要在京里盘垣多久,老这么坐吃山空也不是个事儿!”
童士贲脸上的神色果然大霁。
转身捉了女人的手温颜道:“我就知道你是个懂事的,我们的好日子不争在这一朝一夕。等我顺顺当当中了举中了进士,最多不过三年,以往看不起咱们的人都会哭着求着回来。还有同茂堂顾家的人惯会过河拆桥,我会让他们知道得罪我是什么下场?”
话语先还有些温柔,后头就变得疾言厉色。叶瑶仙听得一楞,同茂堂顾家什么时候得罪过童士贲?
转念一想就突然明白,因为去年龙舟赛过后两个人的事突然闹大,这顾家家主顾朝山没有继续无偿支持童士贲读书,在童士贲的心目当中就是不可原谅的罪过。
她暗自心惊,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心仪的人器量竟然如此狭小?
也不知为什么面对着这样的男人,叶瑶仙忽生了一股寒意,就不敢十分撒娇卖痴。甚至在语气间不自觉的带着一份讨好,“锅上还热了一碗杂粮粥,我端来给你用了吧!”
刚装了一肚子珍馐美味的童士贲哪里吃得下杂粮粥,就挥了挥手道:“我带回来两盒文会时用的点心,饿时随意用一点就是了,那杂粮粥你自己留着喝吧!”
叶瑶仙其实早就看见那盒包扎精美的点心,却没想到男人一点都不客气的准备独享,一颗悲春伤秋的心顿时扭成了团。
却根本不敢再说什么,只得委委屈屈地端着热粥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男人大口大口地咀嚼着香甜的点心,热粥也变得极难下咽。
童士贲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叶瑶仙脸上的委屈。
他一多半的心思都在回味敬王的一言一词,总觉得不是自己多心,敬王对自己好像格外赏识些。文会结束临出门时,自己拿到的这份手信都比别人好像要厚上两成……
此时的敬王的确正与门下的清客龚先生谈及童士贲,“……没有半分风骨,一脸的谄媚相。可惜了他写的那首诗,倒格外显得雅正大气。”
龚先生是两浙举子出身,多年不第后就收了科考的心思,对于钱粮税赋刑律都极精通,受敬王外祖父周尚贤差谴,如今在敬王身边算是极为得用之人。
他对今日到场士子们的底细大致了解,就捋着胡须笑道:“此人原本是莱州颇有才名的学子,因为品性有瑕差点被革除秀才功名。也不知他怎么施展的,竟然拿到了此次恩科的禀帖,算起来其人倒有几分手段,王爷不妨再往下看一看。”
敬王皱了一下眉头,“我听说这莱州籍的举子中,还有一位济南府的亚元,今次怎么没有看到他的诗文?”
龚先生陪笑道:“我仔细翻检过,看到这个顾衡所做的诗赋,其意境遣词至多只能得个中等,想来此人不善诗词。若是强行评上优等只怕会惹异义,就自做主搁在了一边。说来也是天幸,取得这十六位佼佼者当中,除了童士贲皆是各州府的头三名。到时候诗集一出,这些人就自站在了王爷的一边……”
敬王满意颔首。
抬起头仔细打量了他几眼,徐徐道:“先生做事我历来是放心的,这件事就这样办吧。只是这一向我要亲自盯着春闱放榜,我大哥肃王那里你要多指派两个人盯着他的动静,这一年我看他越发不安份了。”
龚先生心头一凛,知道自己小心谨慎地在敬王身边服侍了三年,终于慢慢得到了他的信任,竟被交待这种私密事。忙垂头掩住脸上的喜色,压着嗓子低低应了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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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这回没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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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肃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