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夜明星稀。
春姬还在不知疲倦的拿着针在灯下缝衣服,南部小胜已经在楼上酣然入睡。
郑诛和坐在廊下,脚踩着石头。他敞开胸襟,任风吹衣带,抚摸过他的身体,带来片刻的安宁。
在他的手边,是一份已经按了血契的契书。
那是具有法律意义的大明江户织造公司的合同原本。
其实此时的大明,在商业各方面的法律与民间条款相当完备,可以说不比现代的合同差多少。这上面还有许多不详写的君子条款,譬如三年内,沈昊不会查账目,任由郑诛和自己搞,他赚多赚少,甚至隐瞒收入沈昊都不追究。三年后若收益不佳,他有权调查公司资金流向,但不追究过往。
这意思就是你放开搞,三年后不行再商量。
可正因如此,郑诛和才会感到一阵迷茫。他不太清楚,自己能不能破开重重迷雾,达到撬开日本国门,化日本金银人口为大明的资本原始积累添砖加瓦的目的。
尽管之前从大名贵族的口中,无意打听到幕府的命脉,但如何操作还真的没有经验。
他一个人,敌日本一国,可否?
正在迷茫时,却听到门口有人叫门。
拉开一看,蹦出来一个马千户。
满脸络腮胡,一张大方脸,带着一些过度的热情和讨好,似乎又因为脸皮不够厚而羞红。手里提着几瓶烧酒和小菜,笑呵呵的进门:“来尝尝,正宗的辽东烧刀子,我偷偷藏在船里带来的宝贝,和那日本清酒不是一个味。”
“今天怎么舍得把压箱底的东西漏出来了?”郑诛和接过酒菜,一边走一边问。
“嘿嘿嘿,兄弟这不是有事找你嘛。”马千户嘿嘿笑着,和郑诛和一起坐到廊下,两个人翘着二郎腿,聊了起来。
郑诛和喝了一口,只感觉如一把刀穿入喉咙似的,全都热了起来。
不愧叫烧刀子。
这酒可是辽东特产。然而辽东疲敝,到处都是壁垒城墙,种粮食都不够吃,已经很少有正经烧刀子能卖出来了。
“废话,这是哥哥走船的时候,找一个满鞑子买的。他们那边有烧刀子,反正朝鲜棒子不是人,随便榨。”马千户再给郑诛和满上,啃了几口菜。
然后,他舔了舔嘴唇,嚅嗫着说不出话。末了,又掐了自己一把,大笑道:“其实哥哥来找你,是为了跑船的事来的。想和你划划里面的门道。”
“你说。”郑诛和也夹了几口菜。
马千户搓着手:“这跑船啊,有个规矩。帮人带货,收两成的货款。咱举个例子啊,你出250两,在镇江买500斤生丝,到江户能卖1250两。这就要给船老板抽走250两。剩下的呢,我跑船也拿一成,抽125两。余下的七成是你的。”
七成是咱的,三成是他们的。
其实这正是他为难的地方。
他害怕郑诛和不理解跑船的门道,觉得提走三成太高了。
但实际上,在海上跑船风险很大,到处都是山东、辽东、福建的海寇,许多船老大甚至能收到五成利润。
这还是因为郑诛和从中作保,能通过江户城的水闸。
马千户说的时候,屋子里的声音逐渐沉寂下来。
郑诛和也在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