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与他一墙之隔的地方,不知不觉中,他已走到了卫府北院。
“崔州离裕京那么远,你一走,我要很久很久都见不到你了……”
这是卫疏星的声音。
她在哭,语不成调,伤心至极。
“圆圆,你不要哭,从小到大我最怕你哭。我怎可能不在乎你?我最重要的人就是你,你不要说傻话……”
这焦急慌乱的人,便是钟尧了。
邓蒙错愕回眸,惊得口不能言。
只见一层平静神色附着贺玉舟面庞,春日无风的湖面都有所不及,仿佛一墙之隔处哭闹的,并不是他的新婚妻子,这些话,通通与他无关。
“不许多想,更不许乱说。”
贺玉舟压低嗓门,为邓蒙下达禁令,他甚至,连借口都已编好:“兄妹情深罢了,我若无阿姊、琼儿分别,同样会依依不舍。”
……对,仅是兄妹情深,卫疏星年少娇气,家里恐怕没多少规矩约束,偶尔越界,拿捏不准分寸,也是有的。
他还是不要在这里听墙角的好,遂转了身,欲踏上不远处的小石桥,观赏雪景。
有时就是不巧,绒靴方踏出半步,院墙另侧的女郎又哭喊道:
“钟尧,你当真舍得我?我不要你走,我不要和你分开!”
贺玉舟抬起的绒靴重重落下。
若非卫家、贺家早早定了娃娃亲,恐怕而今做卫疏星丈夫的人,就要换了吧?
——思及此事,贺玉舟从路边梅树上拢下一捧雪,放在掌心捂化。
他欲借这寒意,将浮躁的心绪抚平。
后半生如何走,他已定好了,不愿任何人、任何事,搅乱他原预想好路。
履行婚约,娶恩人的孙女,尽到做丈夫的责任,平平淡淡地相伴数十年,直至寿终——如今乱了心不要紧,只要他稍作调整,自能按这条路走下去。
他不在乎卫疏星对他是否忠贞,只要夫妻二人在外人看来相敬如宾,家宅和睦安宁,日子能平静无波地过下去,一切都不要紧。
……对,一切都不要紧。
贺玉舟如此想道,竭力想理清千头万绪,却剪不断理还乱,双足被卫疏星哭声化作的丝线缠住一般,动弹不得。
他必须离开此地。
别人的墙角,没什么好听的,保不齐后面还有更不堪入耳的话。
他不愿意听。
“邓蒙,我们……”
“早知先后要离开姥姥和你,我便不嫁贺玉舟了!我后悔,哥哥,我后悔!”
贺玉舟一怔,指尖扣入墙砖,带下一片雪色的墙皮来。
他从未如此恨过自己生了一对灵敏的耳朵,院墙那侧,已没有人说话了,只余呜呜咽咽的哭声。
与卫疏星成婚的第四日,她在一墙之隔的地方,冲着另一个男人哭诉,说她后悔嫁给了他。
这哭声忽变得断续微弱,甚是沉闷,宛如珠落锦绸。
贺玉舟心想,他的妻子定是钻进了钟尧怀中,趴在那人胸口哀哭。
如若他早随钟尧来到北院,此刻由卫疏星抱着大哭的人,把肩膀借给她靠着的人……也许就是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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