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眼中无奈又执着,锥子似的死死盯着时沐笙。时沐笙摸了摸自己的脸,笑了笑问:“怎么,是不是认不出我来了?”“不。”时湛深深拥抱着时沐笙,少年人身形单薄,但是骨头间却带着一股子仿佛要把时沐笙按进骨头里的执拗。他压着嗓子说:“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一眼认出你。”这句话让时沐笙瞬间从踩不到底的云端坠了下来,她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居然还有人说认识她,这是多么令人开心的事情啊!“先说说,你怎么认出我的?”时沐笙含笑看着时湛:“莫不是刚才在走廊里摔的那一脚被你看到了?”这句话一说出来,南煜顿时“卧槽”了一声:“这样都能认出来,时湛,你脑袋上是不是装了红外线探测仪啊?”时湛点点头:“就是那一瞬间。”那浮光掠影的一眼,仿佛是一粒火花,陡然跃进他的眸子中。时沐笙就是如此的让他印象深刻,别说她换了一张脸,就算是换了个骨头,换了个人,只要在时湛面前招摇走一圈,时湛还是能够一眼认出来。时沐笙知道时湛是个天才,聪明的不可思议。假货明目张胆的鸠占鹊巢,他不可能没有发觉。“让我猜猜。”时沐笙笑道:“时湛,你是不是一早就看出了那个女人的不对劲儿?”“她不是你。”时湛说:“即使她和你有一张一模一样的脸,依然不是你。况且……”时湛伸手,突然撩开了时沐笙衣服的一角,她洁白干净的锁骨露了出来:“她没有这个。”时沐笙的肩膀上有一道小小的疤,是和秦烟一起在火场中,被火焰灼伤留下的疤痕,如果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就看不出来。时沐笙老脸一红,赶紧扯回了自己的衣服:“你怎么知道的?”“见过。”时湛轻描淡写的答了一声,那声音仿佛在说“要不要一起吃饭”似的平静无波。时湛看着时沐笙,目光清澈明朗:“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南煜插嘴,按着时沐笙便让她坐了下来。“还能怎么办,先把伤养好再说。”时湛颇为执着,继续问:“你甘心让假货一直代替你吗?”“当然不甘心。”时沐笙毫不犹豫的答了一声,她手中端着一杯冒着袅袅热气的茶水,抿了一口,声音都仿佛带了些湿漉漉的湿润:“但是现在又有什么办法?如果贸然宣布,我才是真正的时沐笙,到时候又该怎么解释这中间发生的事情?”“所以……”时湛缓缓分析:“我们要做的……”时沐笙微微一笑,循着他的话继续说下去:“我们要做的,就是让假货自己说出来。”南煜插嘴道:“做梦吧你!”时湛又问:“你认出她是谁了吗?”时沐笙点点头:“时沫。”她的声音变得微弱,仿佛梦呓似的:“我一直以为,她从小无父无母,一个人孤苦伶仃的长大,会是一个很好的孩子,但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时沫竟然会算计到我的头上。”“扮猪吃老虎。”南煜道“小姑娘也不怕撑死了。”“我已经有了办法。”时沐笙盯着手中的杯子,隔了许久,才说:“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时湛说:“我帮你。”“你?”时沐笙突然抬眼。皱眉看着时湛:“时湛,你现在不是应该在学校吗?”“请假了。”“不用你帮,你给我好好的上课,这是大人之间的事情,你一个小孩子瞎掺合什么?”时湛虽然已经成年,但是时沐笙毕竟大他很多,因此在时沐笙的心里,时湛即使再早熟,再如何聪明,也是和小橙子和妹妹是一个级别的。“这边的事情你不用再管了。”时沐笙道:“明天回学校上课。”时湛的脸上没有什么情绪,黑黝黝的眼睛华光潋滟,一动不动的看了时沐笙一会儿,仿佛是在无声的拒绝。但是时沐笙显然不吃叛逆少年的这一套:“明天去上课,听到了没有?”没有商量的余地,时湛只好“嗯”了一声:“明天你送我去学校。”“好。”时湛走了出去,时沐笙趴在床上,南煜给她包扎伤口。她的身体本来干干净净的,如今蝴蝶骨下却有一个狰狞的血洞,从她的锁骨下贯穿,即使隔了这么久,依然没有痊愈,时沐笙偶尔碰到,就会引发一阵锥心刺骨的疼。南煜把酒精擦上去,用剪刀把腐肉轻轻刮掉,敷着麻药,时沐笙并没有感受到多大的疼痛。南煜的手却哆嗦了起来。“这是你受过最重的伤了吧?”时沐笙点点头:“当初疼的死去活来的,如果早些处理好,估计也不会发炎了。”“疼吗?”“疼。”时沐笙咬着牙:“南煜,你应该可以猜的出来,这个伤口是怎么坐出来的。”“嗯。”南煜扶着时沐笙的身体,一圈一圈的往她的身上缠着纱布:“钢针从琵琶骨下贯穿。所幸没有伤及心肺,疼了些,没有大碍。”“我当初受伤的时候,多想那个勾子从我的心脏里面捅过去,一了百了,多好。”南煜修长的手指拿着纱布,平静的打了个结,没有说话。“但是我命大。”时沐笙自嘲似的笑了笑:“从小到大,我就是个扫把星,多灾多难,却偏偏大难不死。老天爷都特别眷顾我,许是想看了看,我这辈子,能活出什么花样来。”“你这辈子已经风风光光过了。”南煜笑道:“或许这是最后一个磨难,等过了这个坎,以后就一路顺遂了。”“但愿吧。”时沐笙叹了口气,她平躺在小床上,看着医院纤尘不染的天花板,缓缓地说:“我既然活着,就要让那些伤害过我的人付出代价,时沐笙这辈子,从未对不起过谁,所以,谁都别想对不起我。”南煜抱了一床被子过来,嘴角微微扬了下:“你能这样想,最好。”窗外夜色漆黑。几颗星子挂在天上,冷寂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