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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将两柄飞刀拔下,露出一张长得好看的脸,月光将这张脸映得白净漂亮,他抿着嘴笑着,像是笑话他一般:“堪堪两柄飞刀,可不够杀我。”他眉头轻皱一下,可怜他似的,眼里笑意却是太明显,“你的身手很不错,武功也高,杀人的确厉害。可你不够小心,不知道那人刀上淬了毒。”
金喜说要喝葡萄酒,裴焕生想着可以,于是他亲自去吐蕃选葡萄,打通商路,方便日后酿酒。恰好,他去陇西也有些事要办。
去吐蕃的路上,在凉州姑臧城稍作停留。今夜除了风声、更声,还有一道悠扬琴声,本不应该有其他声音的。偏巧被他听到了打斗的声音。
他站在二楼窗边,看着远处打斗的二人。忽然,他眼神一凛,看清弯刀的主人是江湖上人称“快刀手”的段林峰,只不过今日,他的刀在剑的映衬下,变成“慢刀”了,不够快,也不够看。
这样剑剑致命的打法,一心取人性命,想来不是比武,而是要命。
裴焕生耳力惊人,果不其然,他就听到那人说自己是夜桥的祝升。
对于夜桥这个杀手组织,他也算是有所耳闻了。在江湖上混迹久了,想不知道都难。
夜桥杀手众多,背后的东家叫“慧”,也有人叫她“东楼”,传闻住在夜桥的最东边的楼里。关于她的传闻实在太多:长相貌美,姘头无数;或是心狠手辣,杀人无数;或是窥得秘术,能以长生……无论如何,她都存在在江湖的传闻里,悠悠众口中。
夜桥外边,极少有人见过她。
她的手下,其中有七位话语权较大的,被人称之为“夜桥七桥”。
而站在下面杀人的这位,即是夜桥第四席,代号“生桥”——祝升。
年纪轻,十六七岁的模样,长得好看。
裴焕生难免会见色起意,若他不是夜桥的祝升,不是一个杀手的话。于是他把这点心思压了下去,静静地看着这一场斩杀。
可还是被祝升发现了,甚至还向他飞了两把飞刀。裴焕生忽然想起金喜身边的莺莺燕燕无数,只有那只来自锦官城的翘果儿最得金喜的心,原因无他,性子泼辣,很有挑战性。
看到这般不好惹的祝升,倒是觉得跟翘果儿有几分相像。
于是他说。
“需要我的帮助吗?我可以帮你解毒。”
那人冷冷地看着他,眸子里的眼神难辨情绪,也可能是隔得太远了些,看不清。只见他摇摇头,拒绝了裴焕生,甚至还冷言冷语:“你让我上去,不怕我杀了你吗?”
“哎哟。”裴焕生眨眨眼,甚至朝他抛了个媚眼,跟红馆里的人学了个精的,“来呀——”
他并非不怕死,只是看到好看的人,他就忍不住调戏两句。金喜总说他爱沾花惹草,路边的狗都得被他逗两下。
祝升本不以为他真的中毒了,只当是这人在哄骗自己的话。当他抬腿想走时,不知道是站得太久的缘故还是毒发了,竟然有些发晕。
他再一次看向身影隐匿在黑暗里的那人,可是月光偏偏映在他的眸子里,使得他的眼睛亮亮的。祝升情绪复杂,不知该如何表明。于是他怀着这样复杂的情绪跃上树梢,踩了两下,翻进了那人的窗户里,落在了他的屋中。
这是驿站的一间,看他的着装打扮,的确不是本地人。这人入了陇西,依然穿着汉家衣裳,在凉州可以说是有些格格不入,倒像是哪家的富家公子哥。
还没等他开口,这人就凑上来,很是近,近到祝升险些拔剑。
“要来杀我吗?”他眨眨眼,分明不当祝升是个危险,“还是让我来救你呢?”
裴焕生笑得爽朗,一只手已经搭上了他的手上。其实他并不怎么会治病救人,反而他才是那个惯会用毒的。很不凑巧的是,段林峰所用的蝎毒,出自他的手。他们前些日见过,他才能在今晚认出段林峰来。
祝升明显不习惯有不熟悉的人离自己太近,好几次想要抽手,却被裴焕生牢牢抓住。
裴焕生用灼烧过的匕首划过他的伤口,放了些血,再为他止血上了药。他像是在做一件精细活,小心翼翼地洒药缠纱布。反正祝升不会做到他这样细致。
祝升看着他,神色复杂,他仔细地打量着这人。长着一张漂亮脸,五官俊美挺立,轮廓深邃,若是隔远些,其实分辨不出来男女。他带着中原口音,长相却太过于锋利漂亮,骨子里像是流着这里的血,并非纯粹的中原人。
他瞥见,他手腕上还戴着一串念珠,琥珀色的,很漂亮,透着光,像是黄金。祝升这才反应过来,这珠子的颜色,像这人的眼睛。棕色的,但是又有点偏黄,像是这人的眼睛上蒙着一层雾。
裴焕生给他处理好了伤口,探了探他的额头,没有发热的迹象,这才放下心来。
“好了。”
“你叫什么?”祝升盯着他。
“怎么?你要报恩吗?那还是算了吧。”
裴焕生轻轻一笑,不以为意。他觉着,这种人的报恩他是消受不起的。不然这个世间得少一个活人,多一个死人,那可真是罪过。
不过他又起了调侃的心思。
“你非要报答我的话,也不是不行。我这人吧,贪财……好色。”他上下扫了两眼祝升,眼神下流,像是劫财又要劫色的山匪,弄得祝升有些不自在,“你给我点钱财,如何?”
祝升对上他的眼神,尽是冷清。他淡淡道:“这个人情,我先欠下。”
“哎。我又没说要多少钱,你不会身无分文吧?”裴焕生不由得可怜起他了,看来这杀人赚的也不多嘛,日后若有传言说夜桥因为没钱解散都不足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