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则敏锐地察觉到闻厌隐隐的情绪不佳,回到了一开始安置唐柏的房间后,就默默把人放好。
然而还是对手中的蛊虫犯了难,他不善蛊毒,只能请示闻厌要如何处理。
闻厌正低头看自己手腕,他才发现这里沾上了那人的血。
淡淡的血迹印在素白腕骨上,像血色的镣铐。
那股莫名的烦躁又涌了上来。
闻厌眼不见心不烦地用力搓了几下手腕,瞥了下周则掌心的蛊虫:“没用了,扔了吧。”
“……等等。”闻厌很快又叫住周则,似乎在和自己较劲,挣扎了一会儿,还是道,“算了,给我吧。”
周则闻言,便知道这应该是那位贺楼主的旧物。
他入山海楼的时间不久,对贺峋的了解都是来自楼里的传闻,还有闻厌偶尔的语焉不详。
其他的无从置评,只隐约觉察出这对师徒好像并不如传闻中的那般不死不休。
毕竟在周则印象中,他们楼主那些称得上柔软的外露情绪,无一例外都与那素未谋面的贺峋有关。
他自忖一向都是知情识趣的,对眼前人做的事情从不多问,所以闻厌才总喜欢把他带在身边。
然而他看着人把蛊虫重新收好,突然就鬼使神差地道:“楼主,这蛊虫可有什么特殊之处?”
话说出口才惊觉自己僭越,惶然要请罪,闻厌却不太在意地一摆手。
“这是我那师尊留下的东西了,只要让人在毫无防备的状态下中蛊,便能从别人口中听到绝对的真话。”闻厌拨弄了一下小盅里蔫巴巴的蛊虫,“只是时效有限,一旦失败,这蛊便算是作废了。”
“这种蛊难炼,我养出来的总差点意思,这是剩下的最后一个了。”闻厌最后笑眯眯地道,“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周则没料到闻厌如此毫无保留,颇觉受宠若惊。
“你这是什么表情?”闻厌笑道,起身拍了拍眼前人的肩膀,语气亲密,“明正,我可是最信任你啦,你想知道什么自然都是可以的。”
周则越发手足无措。
他其实比还是少年身形的闻厌要高,只是每每面对闻厌的时候都格外恭敬,不知如何应对对方心血来潮的亲近,只能磕磕绊绊地努力回应,同时把头越埋越低。
“好啦。”闻厌总算放过了他,“我今晚回去一趟,你留在这里看好唐柏。”
“是。”一转到正事,周则立马松了口气,只是应下后又担忧地看了闻厌一眼,犹豫再三,还是道,“楼主是又头疼了吗?”
闻厌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唐柏身上。
唐家虽然常年中立于正邪两道间,无事不出承华山,看起来不问世事,但其实聪明得很。
刚把唐柏从地牢里弄出来后,闻厌就已经仔细地找过了,不出所料,不见半分还魂草的线索。
看来唐家也想到了,若是这般轻易便被人找到宝物,好不容易才留下的唯一一个后人在世人眼中也没了价值,想必命不久矣。
这就让闻厌现在不得不留唐柏一命,又因为仅剩的唯一一条蛊虫失了手,只能待在唐柏身边走一步看一步,徐徐图之。
真是麻烦。
闻厌啧了一声,从椅子上起身:“走了。”
“属下恭送楼主。”周则恭敬俯首,再抬头时闻厌已经不见了踪影。
山海楼中,闻厌的寝殿静悄悄的。
这地方被闻厌明令禁止过任何人踏入,没有人会想不开去触这个霉头。
越往里走,若有若无的冷气便越发明显,最后甚至冷的刺骨,明显不像是能够让常人安睡的地方。
闻厌推开大门,绕过屏风,站在满室冰冷中,看着最中央那口冰棺中安然躺着的身影,过了许久,微微一笑。
“我回来了,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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