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副使。”有侍从端着东西经过,见周则在楼主寝殿前踱步,停下行礼道。
周则面色冷淡地点了点头,心里却因为昨晚的事而一直七下八上,忐忑难安。
回去后,他辗转了一晚,越想越分不清那冰冷的杀意是自己的错觉,还是真的有人藏在暗处,把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
那种冰冷的恐惧如附骨之疽,让他忍不住一大早就等在闻厌的寝殿前,试探对方的态度,宛如一个想要第一时间知道审判结果的囚徒——近来自己接二连三地在对方面前失态,已经经不起任何闪失了。
思忖间,就听寝殿里面突然传来巨大动静,伴随着一阵东西被砸落碎裂的清脆声音。
周则心中一凛,几步跑到门前,敲门道:“楼主?您怎么了?!”
没有应答。
不详的预感瞬间涌了上来,周则肯定人就在里面,要不是闻厌下过死令不允许任何人踏进自己的寝殿一步,他都想立即硬闯。
已经有人留意到这里的异常,周则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屏退周围的所有侍从。
他又尝试向闻厌传音,无一不是石沉大海,而寝殿被他们楼主亲自设下了种种法阵结界,要打开根本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想要破门的魔气一触殿门,就被反噬回来,逼得他连连倒退几步。
周则只能咬牙继续用力拍门,眼见还是毫无动静,他心一横,转身正要找心腹来一起破阵,身后传来吱呀一声轻响,殿门突然被人打开了。
周则又惊又喜,转头道:“楼主!”
闻厌却没应他,而周则在看到对方的模样后,刚松下去的眉心也一点点皱了起来。
清明时节已过,气温正逐渐升高,眼前人却披着冬季的大氅,就连露出来的那段纤长脖颈都被厚实毛领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小张脸。
闻厌的神情有些无措,眼中满是惊疑不定。
周则看着这幅模样的闻厌,心中第一次浮现出“惊弓之鸟”四个字,让他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他试探着向人走去,轻声唤道:“……楼主?”
闻厌像是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的下属,眼神一凝,猛地抓住对方的手臂:“你昨晚在哪?”
“属下去清点库房了。”周则微微垂下眼,答道。
“好……那就是在楼中。”闻厌紧接着追问,不错眼地盯着他道,“你可有听到我这里有什么异常的响动?”
周则摇了摇头。
他突然想起在不久前闻厌似乎也问过类似的问题,还要他留意晚间楼中的动静,但查探后没有任何异样,再加上后面闻厌自己也不是非常执着,就不了了之。
闻厌松开了手,身形不稳地往旁边走了几步,心烦意乱地自言自语道:“也是,如果是他,怎会被人发现……”
周则听不懂,但看得出闻厌的状态是前所未有的糟糕,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摇摇欲坠。他试探着把人往回扶,见闻厌木木的,没有拒绝,便先带人在前厅坐下。
才站了一会儿,周则便能感受到有源源不断的冷意从寝殿深处传来,他压下心中的疑惑,去寻茶壶倒了盏热茶放到闻厌手上。
周则这才发现眼前人的体温冷得不像话。
闻厌的脸上带着隐隐的青白色,不知是冷的还是吓的,泛白的指尖有些神经质地抠着杯壁,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中。
期间周则唤了人好几次,然而对方充耳不闻。
茶盏上方冒着袅袅热气,宛如一道屏障,把闻厌隔在了任何人都无法进入的地方。他脸上的神情像是已经陷在了外人无从得知的经年往事中,盯着这几缕白雾,喃喃道:“我就知道他不会那么容易放过我……”
……他?
周则终于从闻厌没头没尾的低语中提取到了关键信息。
能够让闻厌反应那么大的人,周则瞬间就联想到了那位传闻中的前任魔君——但怎么可能呢?都死了那么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