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微与眸光复杂地看着眼前的青年,薄唇张合几次,最终还是抿住了。
按照李忌的性格,但凡他记得一点以前的事,都会顺藤摸瓜查清自己的过往,然后联系下属找回北美。他现在这个样子,显然是把前二十七年的人生忘了个一干二净,这才安安心心地在村子里当了五年的神棍。
徐微与不是心理医生,不知道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干预才能让这人恢复记忆。
但他记得友人曾经跟他说过,人类的大脑是一个很精密的器官,任何损伤都需要小心对待。如果粗暴刺激,不仅不能达到治疗效果,很多时候反而会让病人出现其他精神疾病。
先去村子里看看吧。
反正这种地方的人,只要给钱什么都愿意干。到时候跟捡李忌回来的人了解一下情况,再找个理由让李忌跟他回美国就好了。
回去以后什么仪器什么技术都有,不怕这人恢复不了。
青年拿过徐微与的手,检查了一下伤口被包裹的情况,顺便一下一下捏徐微与的指腹。那一小块柔软温热的指肚肉被他捏的微微发红,徐微与烦了,用力抽回手想要转身离开。
但面前人眼疾手快地握住了他的手腕,抬手将他往前一拽。
“你怎么话说一半留一半啊?”青年微微偏着头,近距离直视他的眼睛,“五年前什么事?”
徐微与蹙眉,“我说了你记得?”
脑子坏成这样,说了也是白说。
青年觉得好笑,“你得先说我才知道记不记得。”
——五年前,这个时间有点意思,他想了想猜测道,“你之前来找李忌的时候,碰到过我?”
李忌这两个字被本人像提陌生人那样说出来,不仅让人无奈,而且有点怪异。徐微与不知道该说什么,说到底,是他害李忌变成现在这样的。
青年观察着他的神情,脑子里突然闪出一个念头,“你……那个时候就勾引我了?”
徐微与:……?
他活见鬼一般和青年对视,简直匪夷所思。
青年却觉得自己猜对了,微一挑眉笃定地说道:“而我没答应。”
以人类的审美来看,他目前的样子是很具有吸引力的。徐微与这五年一直在各种深山老林的古村落里寻找李忌,可能某一次和他遇上过。但那个时候他——并不太人类。
他可能还没有模拟出大脑结构,只是笼统地披着一层人皮,内里没有血肉器官,也没有骨骼神经。在他不想进食的情况下,人类和他搭话,他只会冷漠地走开。
所以即使徐微与像现在这样勾引他,他也不会做任何回应。
他甚至不记得有这件事。
徐微与和他对视半晌,发现这人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深吸一口气,心底的自责消散得一干二净,他右手握住青年手臂用力拽开,以一种不与傻子论短长的排斥态度坚定地退后了一步。
他看着眼前饶有兴味打量自己的青年,不敢想这人脑子里在创造什么。
……如果李忌一辈子都只能这样,他要为这人的下半辈子负责吗?
这边,郭大河一边和陈老五聊周边的风土人情,一边利落地收拾好背包,把足有半身高的行囊往肩上一架,他按下车门高声喊徐微与,“徐老板,我们好了,能走了不。”
“可以走了。”徐微与回头答道。
青年看着他跟猫儿似的受惊样,想了想没再去吓人,转身朝进村的小径走去,脚下踢开沿途的枯枝,心情明显好了许多。
真奇怪。另一半冷血的他注视着自己想道。
我其实没有确定任何东西,只是玩笑般地做了一个可能性很小的猜测,为什么这么高兴?
徐微与。
【徐微与……】
他在心里念着这三个字,像是在含一块甜得人心慌的糖。
我真的想让他变成我的驱使物吗?青年垂眼看着地面。
他的网极不明显地律动着,将这片雨林中所有动静如实地反馈给他。
隔着十几米的距离,他依旧能感受到徐微与一下一下均匀的呼吸,脆弱、柔软、温热,很容易就会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