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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婧默然无声,没有接话。
燕衡道:“我想给母妃道个歉。”
“母子哪有隔夜仇。”
“不是为那句恨。”燕衡追忆道,”我阿娘死时,还怀疑过您。我的确太混蛋了些。”
“人之常情。”崔婧道,“我兄长做的和我做的也没什么区别,你不用为此而感到抱歉。”
燕衡摇头,道:“我怕此时不说,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像同莫夫人那样,至死都有个遗憾,成了终身的心结。只怕成了鬼,午夜梦回时,仍会泪湿枕被。
“总是有机会的。”崔婧挪过他的碗,起身舀那最角落的鲫鱼汤,坐回身时,手肘不当心将筷子拂了下去。
燕衡见状弯身,捡起筷子来,道:“我去让杨嬷嬷替母妃换双筷子。”
“不用了,”崔婧按着他的手,“母妃不吃了,这杯酒喝了也就差不多了。”
燕衡盯着崔婧跟前的酒杯,释然一笑,而后端起自己身前的那杯酒,晃了晃,道:“我敬母妃,愿母妃福寿康宁、喜乐安顺。”
崔婧端起自己的那杯,和燕衡手上的瓷杯碰了碰,粲然一笑:“云瑄,往前走。”
言完,崔婧便仰头闷下。
这话倒是令燕衡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现在不需要再思考,因为这杯酒下肚后,他就能彻底解脱。
或许死了就不会有任何惦念,他会忘了这里的所有,山虎崔栖燕昴……还有谢承阑。
尽管有不舍,但他已经无路可走了。
燕衡下定决心,骤然灌入嗓,一滴不剩。视线再次落到崔婧脸上时,后者嘴角溢出一丝血,顺着微笑弧度落到下巴。
燕衡见状,瞬间慌神,看了看两个杯子,满目慌张,张口结舌:“你……你换过了?”
崔婧腹痛难忍,捂着肚子猛地瘫软下去。燕衡驱动着僵硬的双臂去接住她,两人齐齐摔坐到地上。
崔婧躺在燕衡怀里,嘴巴鼻子耳朵,都在冒血。
燕衡慌乱地抹着崔婧脸上的血迹,心乱如麻,一时间道不出什么话来,只会一个劲儿摇头,剩眼泪啪嗒啪嗒掉。
崔婧温柔地抚摸燕衡的脸,泪水模糊了眼前人,使得她片刻恍惚。
她虚弱的嗓音怀有期待:“衡儿,是衡儿吗?”
“我……”燕衡哀然失声,呜呜咽咽。
崔婧苦笑一声,心中自问,怎么会是呢?她的衡儿七岁就死了,死在吉州的运天河里。
“燕衡这个名字就是个诅咒,”崔婧又哭又笑,道,“我多希望你从始至终只是崔云瑄。而我的衡儿,也一直待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