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卿霜心不在焉的呷了几口茶,剩下的半杯递给采荇,“你扇了半天扇子也累了,喝口水润润。”
采荇接过,一饮而尽。
夏婆子低低咳嗽了声,询问的目光投向陈嬷嬷。三人当中,数她的脸皮最薄。
陈嬷嬷了然,十分自然的开了话头:“夏妈妈的儿子也是个机灵懂事的,我瞧着很好,也一并收了吧。其实两个三个的也差不离,多一个人也多一个帮手,夫人是要做大生意的,自然该放开了手脚,多挑些人才是。”
情不自禁抽了抽嘴角,她什么时候答应了?道德绑架也不带这么玩儿的!
三个老妈妈齐齐瞧着苏卿霜,就等她发话呢。
苏卿霜笑容不变,点点头道:“既如此,就和早上一样,叫三位哥哥来见我,若真是好的呢,自然不会埋没了他们,若不合适,几位妈妈也别气。”
——别打我别打我,我这是公事公办!你们这样走后门的思想是很危险的!
三人皆大惊失色,王婆子与夏婆子面面相觑,眼神中难掩尴尬。陈嬷嬷当即面色一沉,扯出一个极难看的笑容,问苏卿霜:“夫人开玩笑呢?”
苏卿霜收敛了笑意,一言不发盯着陈嬷嬷看,直看得陈嬷嬷心虚低头,方转移视线瞧着王婆子和夏婆子,不咸不淡道:“两位妈妈若还有事,就一并说了吧,若无事……我一早上没歇息,此刻也乏了。”
两人会意,忙不迭的站起来向苏卿霜告辞,走了几步王婆子又很不甘心的回头,皮笑肉不笑道:“夫人好歹多看顾我些,我虽不是夫人的奶妈妈,没有陈嬷嬷那样的体面,但这段日子来也是勤勤恳恳不敢怠慢的。夫人若只肯帮着自家人,那也太寒我们的心了。”
好一招引风吹火!苏卿霜不由脊背发凉,悄悄握紧了手指,抬眸看一眼陈嬷嬷,果见她面色铁青,十分难看。
王婆子得意笑笑,拉着夏婆子出去了。
真可笑!之前给她几分薄面,不过是看她新官上任三把火,为人也是个周到知礼的,便多尊重些,谁知她忘了本分,看不起她们这些人!既如此,也别怪她给她使绊子!
两人走之后,屋内一阵沉默,便连一贯迟钝的采荇都察觉到了不对劲,悄悄凑到采芹的耳边问:“她们为什么不讲话?”
采芹瞪她一眼,巴不得一手把她的嘴给缝上。苏卿霜大约也是同样的心情,立即将采荇赶出去传饭,还十分体贴的嘱咐道:“将嬷嬷的饭也拿过来,记得捎上一瓶惠泉酒,嬷嬷最好这口。”
采荇无辜的眨了眨眼,想到自己要错过一场好戏,觉得十分遗憾。好在采芹口才极妙,听她说书也是有趣的,于是坦然的接受了苏卿霜的安排。
屋门一关,陈嬷嬷就冷冷的开口:“难为夫人还记得,我只当夫人的忘性是极大的。”
苏卿霜苦笑,心中暗骂一句王婆子,烦躁的很。呼啦呼啦的扇动手上的宫扇,呵呵赔笑道:“我虽忘性大,却不敢忘了嬷嬷。嬷嬷从小奶我长大,又陪我来了这折磨人的去处,便和我亲娘有甚差别?嬷嬷且想我平素行径,但凡是有嬷嬷喜欢吃的,都派人送了去,每月也多匀出二两银子来给嬷嬷,还有衣料,也都选了上好的送给嬷嬷。如此,方全了我们母女之情。如今嬷嬷竟要为了不相干的外人说的几句话,就和我生分了?究竟谁是亲谁是疏,嬷嬷细想罢。”
苏卿霜努力从眼眶里挤出几滴泪来,用帕子按了按,转头侧向别处。
陈嬷嬷原是满肚子的气。苏卿霜是她奶大的孩子,她的儿子算是苏卿霜的奶哥哥。自家人不帮,反而要提拔姜家的下人,可有这样的道理没有?更何况,还当着王婆子和夏婆子的面亲口拒绝,害的她颜面扫地——她之前可是对着王婆子夏婆子夸过海口的,说是只要自己出马,苏卿霜一定会答应。
这事若不成,她以后也不敢再见王婆子和夏婆子了。
可苏卿霜一掉眼泪,陈嬷嬷的心就软了。到底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血浓于水嘛!再想想苏卿霜素日对自己的好……唉,一家人,还是好好说话罢。
“姑娘。”陈嬷嬷一拍大腿,喟然长叹:“你对我老婆子的好,我都记得。我疼姑娘便似自家女儿似的。如今你手上有了铺子,放着奶哥哥不用光便宜了外人?到底自家人知根知底的,才跟姑娘一条心呢!姑娘可别忘了姜家是怎么对你的,竟也敌我不分起来!”
陈嬷嬷越说越气,脸涨得通红,气呼呼的盯着苏卿霜不放。
——正是知根知底才不敢用你那宝贝儿子呢!否则她的“藕花深处”就要变做“烟花深处”了!
唉,罪过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