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实秋踯躅道:“沅沅,你来这儿,应该是为了新接的案子吧?”
傅沅淡淡地恩了一声。
“有事?”顿了顿,又嘲讽道:“有空在这里跟我寒暄,怎么不去追你的好儿子?”
傅实秋本来想说的话全都被她这一句堵了回去,毕竟,那是他一生中做的唯二亏心事之一。
他讪讪道:“前阵子中秋节,你爷爷还说,好些年没见你了,很想念你。他老人家八十多了,也不知道还能活几个年头。下个月是他生日,你要是方便的话……”
傅沅却毫不留情打断他的话:“怎么只说爷爷想我,奶奶呢?这么些年,她可有说过我半句好话?”
傅实秋脸色微变,默了默,语气变得近乎恳求。
“沅沅,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事,我总是你爸爸。咱们一家人的血脉是割不断的……”
傅沅顿时觉得这十月的太阳还是十分毒辣,照得人脑壳一阵阵的疼。
“不用说了,你和那个女人、她儿子才是一家人,我跟你不是一家人。”
喘了口气,她又淡淡道:“爷爷待我好过,我心里记得。大寿我就不去了,免得大家难堪。我会另外找时间去看他老人家的。就这样吧,我有事,先走了。”
直到坐上蓝色的出租车,她都没回头看过一眼,脑海里却浮现出一幕往事。
初中的时候学了朱自清的《背影》一文,她回到家嚷嚷着要爸爸给她买橘子。可爸爸很忙,总是不在家,那时候说是去了省外出差,什么跨省追捕行动。等到他回来了,妈妈却说,爸爸很累需要休息,不让她瞎折腾,并自己去买了三斤橘子给她。她当时可不高兴了,还给了妈妈一小时的脸色,觉得妈妈不理解自己的心情。
“不就是买个橘子嘛,能费多少精力?”
可傅沅依稀记得,那次的橘子并不怎么甜,酸酸的,还带着一丝苦涩。
一如多年后回忆此事的心情。
她无数次想过:如果当时的她知道,不久后的将来这个小家将会分崩离析、天人永隔,她当时还会不会那么任性地跟妈妈发脾气,还会不会满腔热忱地找爸爸和自己玩“角色扮演”游戏……
答案显而易见。
可失去的东西再也无法追回,只有被剩下的人追悔莫及。
“小姐,崇明东路到了。你在哪个路口下车?”难得在北郊这一片拉到大单,走了快半小时,司机热情得不行,甚至还问傅沅一会几点走,要不要等她。
傅沅揉了揉额头,顺势眨了眨眼,方才多余的水汽已经不翼而飞。
“这里靠边停就行,谢谢师傅。”
黄盛曾经工作过的电子厂大门还在前方几百米处,她却没让车停到那里,而是慢慢步行过去。
每走过一间店铺,她都要看上几眼,甚至还在一个其貌不扬的糕点店买了块三角红糖发糕,小口小口地咬着。那发糕做得很粗糙,一点小时候的味道都没有了,剩下的只有工业甜味剂的粘腻,可她还是一点不剩地吃掉了。
扔掉手中的白色塑料袋,傅沅扬起个笑,又斗志昂扬了起来。
“果然,甜味就是快乐源泉~”
找到那位曾是黄盛直系上级的小主管时,对方却说忙、不愿多谈,直接给了傅沅一个名字,让她去厂区宿舍找一个人。
据说,当年跟黄盛一个宿舍的工友,这几年陆陆续续都走了。不是回乡做小本生意、娶妻生子,就是跳槽做其他工作了。唯独这个老肖,因为年纪大了,媳妇也在隔壁制衣厂工作,还留在厂里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