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你了,只要撤回上诉,我们可以赔钱,赔多少都可以……我们孟家就这么一根独苗,不能再没了他……孙子没了,儿媳妇改嫁了,老头子也没了,他再进去了,让我老婆子一个人怎么活啊……”
这是案子还未宣判时的哀求声。
后来,那个银发老太的儿子孟迪,被判了个过失杀人罪,还有交通肇事罪。可两罪并罚,最后也只不过判了个五年。
孟家没有再上诉,也没有再来医院跪地哭喊,兴许是对这结果还算满意,兴许是死了心。不过,赔偿金倒是一分不少地给了,也没拖着欠着。
有很长一段时间,傅沅都不想过问这些事情。
仿佛这样做,就会离妈妈已经去世这个事实远一些,再远一些。
想不到,时隔多年,她竟会在这样的场合下再见到记忆中的故人,可以说是很荒诞了。
正如她很喜欢的一个电影角色说的一样,她也不相信这世上的巧合,那些都只是伪装成巧合的幻象,一切事情都在冥冥中注定好了,只等时间到了,命运的齿轮便会开始运转。
她甚至有种诡异的宿命感,在这种无言的催动下,她步履沉重地朝着银发老太那里越走越近。
她的哭声越来越响,可被她拉着的少年只有满脸不耐烦和尴尬。
“……我求你了还不行吗?好好听奶奶的话,把游戏戒了,好好读书……奶奶就你一个人可指望了,你要是不争气,你怎么对得起你爸啊……”
这里位于郊区,来往的人流不多,却也有零星几个路人,不上前去劝,反而盯着这一幕西洋景看得津津有味。
眼看指指点点的人越来越多,那少年竟是大力一推,将银发老太推开一旁,扮了个鬼脸,自己一溜烟跑了。
银发老太哭得更是上气不接下气,哀嚎着众人听不懂的话。
傅沅神使鬼差地走过去,递了张纸巾,却没好心到主动扶人起来。
银发老太一愣,颤巍巍地接过来,胡乱擦了把脸:“姑娘,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
傅沅张了张口,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送孙子来这里戒网瘾?”
“你怎么知道?”
老太一脸诧异,试着自己站起,却哎哟哎哟地叫了起来,像是脚崴了。
傅沅无奈地伸出了双手,搀扶着她起来,嘴上解释:“谁不知道这医院最出名就是它的网戒中心,看你们祖孙的样子也像。”
她深呼吸了几下,安慰自己,只是为了打探消息,并不是存着别的想法。
老太在地上滚了一圈,手上衣服上都是灰,再急慌慌上脸擦眼泪,更是狼狈。
傅沅便又取了张湿纸巾出来,给老太擦脸擦手,又要带她去附近的药店买跌打药酒。
孟老太感激涕零,像是找到了知音人,就此打开了话匣子。
“姑娘你是个心善的,我也不怕你笑话。我老婆子命苦啊,老伴早早没了,唯一的儿子也不学好,都成家了还跟人一起偷鸡摸狗,最后进了监狱。我那个儿媳妇守不住,改嫁了,就留个大孙子给我老婆子带。谁知道有天在马路上玩,被水泥车压死了,我是差点没哭瞎眼睛啊。好容易儿子出来了,结果还没欢喜几天,儿子又因为开车撞了人进去了……”
傅沅神色一凛,扶着老太的手也僵硬了些。
“那次,我真是想跟着老伴去了算了,可儿子进去之后,一女的抱着个孩子丢给我,说是跟我儿子生的,她养不起也不愿养,我这才有了这根独苗苗。本想着,等儿子出来了,我们祖孙三个相依为命,怎么也能好过些。谁知道,那个倒霉孩子,在里头也不安生,跟人打架打没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