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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纵我不往胡咏子衿(第1页)

梁燕贞等一行与大车相距甚远,内功本非梁大小姐所长,听风辨位的功夫也无助于远距闻声,广场之上夜风旋绕,兼有此起彼落的人声干扰,奚、岁间的对话她听得七零八落,急急追问:“是奇宫之人自个儿炸了藏形谷吗?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山谷崩塌,又怎么能逃过一劫?”阿雪也露出渴求答案的神色。

独孤寂摸了摸鼻子,啧啧两声。

“那藏形谷的土说是宝贝,叫什么‘中阴土’的,能把人埋成不生不死的活僵尸。我说世上真有这种鬼玩意,还不挖他妈百八十斤,居家常备,照三顿内服外搽么?”随意转述了岁无多之语,个中自不乏十七爷的月旦高论,扣除少量原话与大量不负责任的扭曲歪解,剩下全是骂娘。

僵尸男子若有所思,右手食、中二指下意识拈住紊乱纠结的鬓发,顺势一捋。这一手若用在梳理精洁、装扮齐整之人身上,倒有几分翩翩佳公子的派头,可惜他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鸟窝,一捋不动,反露痛色;干咳一声,挠鬓沉吟:“名山大川,多有精灵。世间既有参蛁一类的疗伤圣品,岂不存龟息愈创的中阴土?龟息一道,乃使呼吸、血流降至常人三成以下,以先天之气维生;虽说没听过有长期行之的龟息功法门,真能如此,岁无多等人得以青春不老,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须知内家高手以龟息延生,功夫全落在一个“缓”字诀上。人一息心跳五下,寿七十,龟鼋一息心脉四十五,寿五百;拉长内息运转,减缓肉体的消耗,形同假死,常人十天等于这些阴人一天的光景,那么十年光阴在它们身上,不过是一年而已。

独孤寂拇指轻刮下巴,摇了摇头。

“真有这种武功,人都成神仙了。我平生见过的绝顶高手之中,并没有因此而长生不老的,这帮活僵尸能如此少龄,肯定是借了外力所致。那个捞什子中阴土真这么神,也要它们长埋土中才能见效,若非如此,只能说是逆天了。”

贝云瑚回过神来,击掌道:“正是如此!村后有处禁地,不许人接近,我曾多次潜入查探,所见不过一片白地而已,看不出蹊跷。如今想来,怕底下埋的全是阴人。”

僵尸男子恍然道:“阴人寻常难见,说不定要到月圆之夜,才由禁地爬出。我等一个月要活三十昼夜,过一天老一天,它们每月只活动一晚,十年光景在它们身上还不到一年,多则四月,算得紧俏些,不定也才两月有余。”梁燕贞与阿雪面面相觑,仿佛听的是什么鬼怪奇谭,半点也不真实。

“此说未必无稽,却有个老大的问题。”独孤寂笑道:“假设阴人离不开中阴土,每月只能活动一晚,必得有人万里迢迢,连尸带土运来始兴庄。按那姓奚的说法,日间阴人难以动弹,放火烧也反抗不得,任何人若知这等罩门,岂会将活尸当成夜神敬拜?运尸之人,定不是龙方氏这群活宝。喂,你潜入那捞什子禁地,难道没人把守照管?”最末两句却是对贝云瑚说。

贝云瑚摇头。“都说是禁地,自然谁也不能接近。但那儿是在一片荒林之内,本就人烟罕至,我没久待,不确定有没有别人。”蛾眉微蹙,似想起什么,又不敢肯定,抿著姣美的唇勾,若有所思。这种带点倔强的神情独孤寂十分熟悉,丑丫头不肯说的事,谁也没法从她嘴里挖出真话来。

生疑的不只十七爷,僵尸男子思索片刻,沉吟道:“当年奚无筌在长老合议上一通大论,虽遭软禁,知止观那厢也不是吃斋的,我知道他们派了人前往渔阳调查,也寻到他所说的那处土丘,并未发现什么有用之物。”

贝云瑚回过神来,淡淡接口:“显然派去的人没说实话,不是么?”

僵尸男子难得板起脸,森然道:“你师父有什么对不住你处,尽可与我说,我带你走一趟知止观,让他还你公道,趁早收了那些个指桑骂槐、祸水东引的无聊把戏。此事牵连甚大,不是能让你借题发挥,了结私人恩怨之用!个中轻重,你难道不能分辨?”

贝云瑚微微一笑,淡道:“这有甚难?这帮活死人装神弄鬼,在神功盖世的十七爷眼里,不过跳梁小丑耳,弹指间便能拿下。届时再请长老解上龙庭山,在知止观审问分明,看是何人搞鬼。”僵尸男子重重一哼,闭口不语,面色十分难看。

独孤寂朝大车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你当初答应插手的理由,现已不在了,这破庄子的事你还要管?”

贝云瑚远眺笑意淫邪、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龙方家二少爷龙方异,神色十分复杂。惋惜、哀伤、迷惑不解……七情五味在超凡绝俗的小脸上几度变换,始终下不了决心。少女像是说给自己听似的,低声喃喃道:“这如果是病,是毒,难道不能治么?好好一个人,怎能……怎能变成这副模样?”

“你那个死鬼老公已经死了。”独孤寂揉搓下巴,口气虽不在乎,却无一丝幸灾乐祸的嘲讽,反倒比平时更温和许多。“无论它们对他做了什么,他都不是原来那个人了。过不去的只有你自己,我相信这个新生的龙方二少爷奸淫掳掠、活吃生人的时候,可不会有半分不舒坦。”

“……那庄里其他人怎么办?”少女脱口道。

“这个就是我要同你确认之事了。”独孤寂耸肩,敛起笑容,正色道:“阴人嘛,逆天违理的脏玩意儿,全杀光就是了。这一庄子人也要杀?”

贝云瑚秀眉一挑,却是僵尸男子先回神,抢白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独孤寂冷笑:“你们还没发现这最棘手的问题么?”

奚无筌万料不到,当年藏形谷炸毁的真相竟是如此,想像是夜,岁无多等面临的绝望情境,心痛如绞。“我……我不知……我当时在那儿挖了大半个月,什么也没挖到……”

“不怪你,无筌。”岁无多咧嘴一笑。“令我重见天日那人,整整挖了三年;而后将余人一一掘出,所费更不止于此,这是天意。中阴土形成荫尸,少则三年,若教你掘出,以我等所受之伤,终究得死;早一两年挖出,骨肉肌肤尚未复原,人不人鬼不鬼的,还不如死了干脆。如今这样,既能保青春,又不失取乐之便,岂非妙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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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乐”二字,令奚无筌胸中一痛,却知此际绝不能动摇,收敛心神,凝眸开声。“换取的代价,就是令你变成生吃血肉的恶魔吗?”

岁无多哈哈大笑。“尝不出味道的确是有点头疼,但转化为阴人之后,油盐米菜无益滋养,我们做了许多尝试,发现活人血肉最好,适量补充,能延长离土活动的时间,但说到底仍不及中阴土;只是没有食欲干扰,色欲上能得到更大的满足。初生的阴人尚不能分辨二者之别,否则也不致赔上几名水灵标致的小丫鬟。”一旁龙方异闻言悚然,总算舍得从贝云瑚曼妙的胴体上收回视线,缩了缩脖颈,满面心虚。

奚无筌喃喃道:“丧心结,丧心结,所丧就是人的心么?”

“这毒咱们全都染上了,尤其是你和我。”岁无多笑道:“你以为那些被活埋的百姓或村人,何以未转化成阴人?那是因为我们将他们保护得太好,以致他们没能染上丧心结。

“存活下来的师兄弟们,都曾照料过身中‘牵肠丝’之毒的女子,在游无艺推断此毒亦传男子前,谁也没推卸过责任。你和深雪儿缠绵了忒多时日,总不会以为能侥幸罢?”一拍怜清浅的扁翘臀尖,雪酥酥的臀股上浮现五指印痕,不知怎的透出一抹淡淡绀青,说不出的淫艳诡异。

怜清浅“呀”的一声迸出娇吟,幽怨抬眸,眼波里欲念流转,无比勾人,股间咧开一抹晶亮液滑,渗出黏闭娇脂。

奚无筌捏紧拳头,哑声道:“我和你不一样。我知道我是什么人。”

“我是来接你的,无筌。”岁无多柔声道:“我已掌握了转化之法,能使任何人成为我们的一份子,你今日来此,绝非无端,而是贼老天的巧妙安排。我很抱歉没能更早到来,放你一人孤老如斯;加入我们,你便能领略生命的奥妙,再无牵挂,可与深雪儿长相厮守,永不离分。这不是你十年来朝思暮想,念兹在兹的心愿么?”

他敛起狂人之姿,说话变得极有说服力,奚无筌尚未接口,不远处的龙方太爷已颤巍巍跪地,黄浊的眼中绽出热切的光芒,趴伏著叫道:“祈求夜游神赐福,令我等福寿绵延,长盛不衰!”站着的村民纷纷跪下,原本跪着的更是五体投地,广场上一片嗡嗡颂声,令人头皮发麻,连呼啸的夜风也难以尽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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