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天钰哥儿叫端王爹时是迟疑的。
钰哥儿一定会要求端王让自己去王府授课的,他坚信。
说曹操,曹操就到,周二郎正在廊下逗弄着小鹩哥儿,端王府来人了,说是端王爷有请。
周二郎嘴角儿露出一丝会心的浅笑:好样的,爹的乖娃。
周二郎请王府的人稍等,自己进屋换了身素色衣裳出来,长发没有用玉簪挽住,而是用了一根素锦银丝带。
这发带还是刚来安京城的时候,钰哥儿卖了状元车那次,他们父子俩一起买的,一人一条,孩子还说他也想赶紧把头发留长,长成和爹一样的美男。
第182章
上次见面,端王和周二郎之间实际上达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协定,那就是让天意来决定周锦钰的归属。
倘若周锦钰能恢复记忆,那他就还是周二郎的儿子,倘若周锦钰不能恢复记忆,他就合该是端王的继承人。
端王做为高高在上的上位者,能做出如此妥协,换做一般奴性深的大臣或许还真会心存感激,忘记那孩子本就是自己的儿子,用得着你妥协么。
可端王遇到的是周二郎,萝卜加大棒的手段他比端王玩儿得更隐晦更高明。
自来只有他驯化掌控别人的份儿,你想控制他?那你得随时做好准备生不如死!
他看他如何收服那位新科林状元。
换一般人被姓林的如此欺负,翻身第一件事就是啪啪啪打脸,周二郎怎么做的?
他先折磨对方的心理,在那儿不动声色地看着你如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
折磨到对方以为他会大度放过的时候,他又极其隐蔽地向周围人传达他对林状元的厌恶,你想吧,领导厌恶的人那就是众矢之的,到处都是给穿小鞋的,林状元的日子能好过才怪。
你以为这事儿就过去了?
不不不,他想不起你来,这事儿过去了,他那天想起你来了,你还得接着倒霉。
诏狱那次,他直接把林状元吓破胆,自此再也升不起任何恐惧之心。
其实自始至终,周二郎表面上没有动林状元一根头发,反而是极其大度,不计前嫌,可林状元就是怕他,极其的怕,怕的同时又愿意效忠他,因为在林状元的眼里,周二郎确实是极其有容人之量且能力极强的上司。
他对林状元玩儿得是心理战。
你再看他收服刘永年的过程,才是真正高端局的玩儿法,到了刘永年这个层次的人,光心理层面儿上的较量肯定不够,更是两个人智力与意志力的综合对抗。
周二郎在审讯刘永年之前,先利用锦衣卫把人家的背景调查了个底儿朝天,甚至细节到人家的房事频率,这些与调查案件有关吗?
不一定,但周二郎的习惯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有用的细节,正是因为从刘永年房事频率的不对劲儿摸到了对方有外室的事。
又从外室这件事调查到了刘永年与刘夫人的爱恨纠葛。
接下来,就是他在刘永年面前扮演公私分明、在其位谋其政的角色,实际上命人用大刑的是他,在刘永年面前于心不忍让人放水的也是他。
一番较量之后,以刘夫人为突破口,攻进刘永年内心最柔软也最愧疚的部分,双方惺惺相惜,只恨相见太晚立场对立,最后周二郎甘冒风险为他争取到活命机会,这才有了后面的把刘永年收为己用。
端王看到了周二郎的能力,显然对周二郎的心机城府远远低估。
上次父子相见,表面上看周二郎确实遵守与端王的约定不乱说话,不主动透露自己与钰哥儿的真实关系。
实际上他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小动作都在强烈的向儿子暗示并传递信息。
端王看到了又如何,一个父亲的情不自禁你个始作俑者还有脸去责怪?没看萧祐安都不好意思么。
周二郎成功了。
他为周锦钰穿靴,他亲昵轻抚儿子头顶的小动作,他看儿子慈爱的眼神都让周锦钰感到无比的熟悉,远比同端王这个爹相处更让周锦钰感到安心亲切。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周遭一切的不对劲儿就越发明显。
首先就是自己失忆了,爹难道最想要做的不是帮自己恢复记忆吗,为什么他总是对自己的过去几乎不提。
其次,他发现自己每一件衣裳,甚至连一双袜子也都是新买来的,竟然没有一件是穿过的,那他以前的旧衣服到哪里去了?
他为什么在王府找不到自己的过去,找不到一丝自己曾经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
如果说端王是亲爹,那位先生是养父,那为什么他长得跟那位先生也很像呢?
还是说跟着谁时间久了就长得像谁?周锦钰的心里充满了疑问。
端王没带过孩子,更没带过周锦钰这般聪慧的小孩儿,他对七岁孩子的智力认知停留在五皇子或者是六皇子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