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侯在凉州的威名在军事而不在政务,对汉阳四姓也算是恩厚有加,甚至将他们族中的子弟送到了并州去,以郑玄弟子的身份进学,薛宣声唯恐君侯与四姓实为沆瀣一气,预备连夜逃离,好在先被我给请回金城郡来了。”
乔琰闻言,神情不由有些凝重。
凉州百年间所形成的生态,注定了不只是羌人容易出现对大汉降而后叛的情况,这些凉州豪强也极容易出现意图抱团而后割据的情况。
在这些势力尚存的情况下造成的上升渠道闭塞,受害者绝不只是一个薛夏而已。
薛夏还可以靠着其名望和学识,让这种风声传到程昱的耳中,但其他人呢?
比起并州这些面对关外胡人威胁而相对收敛的豪强世家,凉州的这些,便当真是将规则之外的为所欲为写在脸上了。
也或许在他们看来,这就是规则。
所以要想彻底让凉州纳入她的掌控之中,这些不太安定的因素只能全部打碎重建。
“对于此事,我有个想法想听听仲德先生的意见。”乔琰的指尖在桌案上有节律地叩击,听来平静的语气中却暗藏着几分杀机。
这种口吻中,程昱不难听出,她所说的“此事”,显然并不只是薛夏受到了不公正待遇的事。
果然听乔琰说道:“有文和先生在长安谋划,不管是董卓本人还是其部将,秋收之前必有一军进攻凉州,以求破局,而辅进攻凉州的要冲正在汉阳。”
“我想以汉阳四姓勾结董卓为名,锁拿扫平四姓,而后出兵长安,这一仗——”
“务必做到天下皆惊,凉州俯首!”
勾结董卓?
这对汉阳四姓来说当然是莫须有的罪名。
可他们经略凉州多年,所祸害的人也不是用两个可以计数的了。
在程昱朝着乔琰提交过来的另一份记录里,借着经营四姓送出土地的机会,他们的人在汉阳郡内考证了不知多少豪强恶行。
比起先前被乔琰作为头一批打击对象的汉阳杨氏,姜、阎、任、赵四姓的危害要大太多了。
所以这种对他们来说的残忍,未尝不是一种对凉州百姓的福音。
乔琰也必须在进驻关中之前,让凉州人、尤其是凉州剩余的豪强世家知道,这地方现在到底是跟谁姓的!
至于铲除凉州四姓之后可能引发的反扑,正如乔琰所说,只要她能让这进攻长安之战造成为人震悚的局面,这些反抗再短时间内就掀不起什么风浪。
而等真能造成什么影响的时候,取代他们作为凉州骨架支撑的力量,也早该在乔琰的手底下成型了。
所以——能杀!
程昱对这些凉州世家的蠹虫之态心知肚明,也因为其本身便是出自普通小户的背景,与对方没什么势力上的联系,更能清楚地看到势力联结之后的弊病。
这种手段残忍吗?
或许残忍,但比起凉州那些根深蒂固的弊病反复,成为拖累乔琰的存在,还不如快刀斩乱麻。
他顶多在此时,出于谋臣的理性想法斟酌了一番乔琰话中的可行性,在评判过后方才回道:“此事可行。”
“不过该杀何人,该活何人,还需做个权衡。”
杀得太多,就不是在自己的土地上刨出个坑,留给其他的作物生长了,而分明是直接将田地给挖穿了。
人为求活命,大概也不会在乎自己所对上的到底是个什么对手。
反正反抗和不反抗都只有死,还不如死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