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路忖度着,回顾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中宫门前。他仰头望向这本应富丽堂皇的宫门,突然就明白了。
他突然就明白了,孙无忧所求的。
会稽孙氏,也曾是名门望族啊,却在当年一次次的整顿吏治中退出朝堂,只剩孙无忧还在太子的庇佑下畏缩着,先帝重用寒人,士族逐渐失去半数话语权,逐渐不能仅凭着身份步入朝廷。。。
所以。。。
大批士族重回朝堂、孙府过度奢华之下的萎靡、皇帝被逐步败坏的名声、还有以自己与太后这条线做掩饰,暗中与曾经的司马皇族密谋——
他求的,是晋朝之下士族的繁盛。
李纪低低地苦笑着,自己本以为是遇到了贵人来着,他本以为是有了迈入三公的阶梯,可以一步步的成为手握权柄之人来着。
不成想,竟是用张弛的人头,换了个——复晋逆臣的主子。
何其可笑,何其可叹。
第066章觉悟
重阳节,很快就到来了。
这半月中,孙无忧还算是安分,好歹是给了秦姝喘息之机,有时间与户部兵部及各处调动粮草军需,秦姝也庆幸,大宋还没有亏空到支撑不了这场仗的地步。
“主子,快净手吧。”簪月端了清水迈入书房,“主子的右腕有旧伤,一直写字会难受的。”
书案前的那人仍在给京外递进来的密报做批复,闻言顿了顿,手腕轻轻翻转,确有不适,这才将笔墨稳稳放好。
抬头望去,双目染上些许笑意,“送听白回来了?瞧给你清闲的。”
簪月浸湿了帕子,在水中替她一点一点拭去墨迹,垂首应道,“是回来了,回来时姑娘还问要不要给台中的弟兄们备上菊花酒呢,属下哪敢应承,拦下来了。”
秦姝垂眸下来,“拦得好。京里越是热闹,越由不得我们恣意潇洒。”
簪月抿唇,又重新扬起眉梢来,“反正往年的节日也是这样过来的,紧张一些也没什么,倒是主子,今夜可得好好逛逛,祈福回来,让属下沾沾福气。”
秦姝擦干了手,宠溺般地刮了下她的鼻尖,淡笑道,“我的福气?我能有什么福气分给你。”
对方抿唇一笑,将水盆放置妥当,净了手才去取了铜镜重回她身边,“我给主子重新梳了头罢,一会儿就要进宫赴宴了。”
女子稍稍蹙眉,一双美目来回提溜着转,打量着簪月动作间的神色。
簪月却不理会她,自顾自地将她的青丝拆解下来,木梳沾了水,一下又一下轻柔且慎重地梳理着,仿佛满目间只有她这一头墨发,再也容不下旁的一般。
这人梳头挑剔得很,从来不让秦姝一面享受着,一面习字,最多也就是看看书,总之是全身不动才叫好。只不过往日都是学了什么新的发髻花样才上赶着要干这差事,此刻她突然这番做派,倒是让秦姝摸不着头脑了。
她透过铜镜瞧着那人的神色,苦想了半晌才道,“我们簪月姐姐今日要梳什么头呀,说来听听。”
对方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能见人的普通发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