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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阴仆(第2页)

到了贵港已是深夜,顾不上叔叔已经睡了,侯师父还是带着我们去了他叔叔家,在他叔叔家,侯师父反复逼问,他叔叔终于说出了当年事情的真相和这个皮箱的来历。

他叔叔说,当年解放军打算攻打法卡山的时候,发现在山脚下越南人已经用蚕食的方法,渐渐把地雷都埋到了中国境内,于是安排了一支工兵队伍,对这些地雷进行排除。侯师父的父亲就是其中一个。法卡山是军事要地,谁占据了这座山,就相当于占据了战争的优势,所以正因为彼此都深知这场战役的重要性,越南人埋地雷也埋得特别卖力。侯师父的父亲由于长期呆在前线扫雷,每次活着回来都会暗暗庆幸自己还没有死,期间也无数次看到身边的同伴被炸得支离破碎,因此他对地雷是非常害怕的,也就是出动的那一晚,军人们拿着枪押送他们到了停火线附近,也就不再往前了。大半夜的,侯师父的父亲在目睹了几个被炸死的同伴以后,终于内心的恐惧开始泛滥,于是他渐渐放慢速度,期盼自己的每一步都不会踩到地雷,渐渐跟那群同伴分散以后,他冒着危险,潜逃了出来。

由于不知道部队是否已经知道他逃走的事情,所以他不敢回家,也不敢回北海,生怕连累到自己的家人。于是绕了很大一个圈子,逃去了当时的贵县,投奔了弟弟。并且要求弟弟对谁也不能说他哥哥还活着。虽然各自有家庭,但是毕竟是骨肉情深,弟弟也慷慨地留下了哥哥,甚至给哥哥弄了个新的身份,让他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这样的生活并没有持续太久。侯师父的叔叔那时候差不多也是40岁了,但是由于年轻的时候长期在做皮匠生意,一直没有讨老婆,后来娶了个壮族部落里的年轻女人当老婆,但是遗憾的是这个女人生性奔放,不守妇道,在有一次给他叔叔戴绿帽子的时候,被侯师父的父亲给发现了。侯师父的父亲自打被强迫当工兵以后性格大变非常火爆,于是当场就痛打了奸夫淫妇一顿。后来叔叔知道这件事以后,觉得非常丢脸,就把那个女人带回她的部落里要求按照壮族的礼节来解除婚约,具体的情况他就没有明说了,想来是因为民族习惯的问题,离婚后他也没再娶老婆,又没有孩子,于是就跟哥哥相依为命,直到几年前哥哥因为患病而去世。他按照哥哥生前的嘱托,没有把这些事告诉侯师父。

说到皮箱,叔叔说那个皮箱原来的主人就之前的那个女人,不过后来离婚了也就没有再联系,所以他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人的箱子里,会有这些东西,还施了法。

侯师父对他叔叔说,当时他父亲去世的时候,留下了什么东西吗?叔叔说没有,除了出于纪念,他剪下了一缕他父亲的头发,却在几年前无故遗失了。侯师父又问,你离婚以后,家里换过钥匙吗?叔叔说没有,他家也没什么好偷的。

于是大家都明白了,施法的人一定是跟这个女人有关,虽然不太可能是这个女人自己亲自干的,但是一定是这个女人找来的道士干的。而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干,恐怕必须得找到那个女人才能知道。侯师父对他叔叔说,明天一大早,请带我到我父亲的坟前去看看。

当时夜已经很深,折腾了这么大半晚,大家都累了,尽管事情暂时还没有解决,但是大家还是在沙发或地板上凑合着睡了一晚,我却在这一晚彻夜难眠,因为我总感觉似乎还欠缺了点什么东西,而这个东西却是整件事情的关键,师父他们没有提,我也就不好意思先开口,如果说师父最初猜测侯师父的父亲是在贵港猜对了,算是运气的话,那么除了那个箱子和曾经与侯师父父亲结下的仇以外,却找不出任何一点能够证明女人才是幕后主使的证据,而且这个皮箱是怎么辗转交到侯师父弟弟的手里的,又为什么匆匆留下一句救命之词,却毫无任何身份上的信息说明,这一切都发生得特别偶然,在我看来,与其说是有人诚心求助,倒更像是有人正在一步步指引着我们来解决一件鬼事,唯一能够肯定的是,施法的人和送皮箱的人,都跟侯师父一家有莫大的渊源。

就这么胡思乱想了一整晚,第二天一大早,侯师父的叔叔就带着我们坐车去了当地一座公墓,由于贵港毕竟是个发展得不错的城市,所以土葬的方法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不复存在了,我几乎能够想象得出侯师父的父亲去世的时候,替他送行的却是另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有两个儿子住的这么近,却不和他们取得联系,就算当时的社会环境很敏感,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去一封书信或是打一个电话,就能够知道,所以一直到他死去,估计都还不知道他的结发妻子,早在多年前已经因为他而忧虑死去了。就这一点来说,他的确很是自私,而正因为如此,我才觉得侯师父的父亲另有隐情,不该只像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看到父亲的墓碑和照片,侯师父还是非常动容。作为儿子们,他们兄弟俩跪在父亲的墓前磕头,没有了昨日的那种埋怨,分别的时候还都活着,如今已经人鬼殊途。再多的不满也没什么说头了,给父亲烧完香烛纸钱后,侯师父示意我师父,看看他父亲的魂魄在不在。

我跟师父一开始从临桂出发,就帮侯师父拿着那个大皮箱,尽管并不是很重,但是走哪都带着,还是有些不方便。师父用罗盘开始问路,试了9条路,也始终找不到侯师父父亲仍在的迹象,师父对侯师父摇摇头,告诉他这里一无所获,然后低头在箱子里找寻鬼魂的踪迹,却在这一次,在那个额头贴了他父亲照片的纸人身上,找到一点反应,非常微弱,却并非是因为能量的消亡而微弱,而更像是被禁锢而愤怒,却有使不上力的微弱。

侯师父作为道家弟子,对于罗盘上的这点问题,还是能够轻易看出的,于是他深信自己的父亲正因为某种力量,而被禁锢而无法脱身,此刻他需要做的,就是解救父亲的灵魂。师父拿起那个纸人,又认真地看了一次。看到耳朵的时候,他皱了皱眉,放下手里的罗盘,把纸人拿得很近,然后认真地看。我问师父在看什么,师父先是没有理我,然后他问侯师父的叔叔,这样的纸人您以前见过吗?他叔叔说见过,以前还跟那个女人一起生活的时候,有一年那女人的一个大表姐死了,家里就自己扎了这样的纸人。师父又问他,为什么这个纸人的两个耳朵上,有针孔?他们都是这样做的吗?

听到这里,侯师父凑了过来,一把拿起那个纸人,仔细看那两个针孔。我也走上前去,看到纸人的两个耳朵其实只是做了个轮廓,却真的有在耳朵位置的中央,两边对称的用针扎了两个小孔,不仔细看,还真是不容易看出来。于是当他叔叔说不知道为什么要扎孔的时候,侯师父突然说,我知道为什么,我也知道该怎么破这个咒法了。

侯师父解释说,这个道法,是在道家原本的法子上开创的,但是估计原理差不多,因为一早就能够从符咒上判断这是用来关住鬼魂的,连鞋子头发绳子什么的都能够证明,只是不太清楚是那个铁盒里的土壤,和那个贴了相片的纸人。侯师父说,早年他曾经在广西北面和一群少数民族打过交道,当地的人因为受到汉化影响,喜欢把自己本身的巫术和汉族的道术相融,尽管还是有些不伦不类,但是不免有些行内的奇才,能够开创出新的方法。而这个纸人耳朵上扎洞,就是他曾经遇到过的一种,只不过因为自己一直不想亲力亲为,所以直到现在才发现。侯师父说,这个纸人想来是用来当仆人的人偶,贴上照片,表示照片上的这个人的灵魂就成了仆人。而仆人最重要的是什么,就是听主人的话,于是说,要“耳朵钻个眼”,这才能将话听进去,如果加以施法,不但能够把死人的灵魂禁锢在这个小人里,就连活生生的人,也能这么干。侯师父对他叔叔说,希望能够破例带我们找一下之前那个女人,你带我们去告诉我们名字我们自己找都行。再三劝说下,叔叔才算答应。

离开墓地,我们包车去了那个女人所在的地方,那里虽然已经升为自治县,但是当地很多部族依旧保持这以往部落的习惯,他们穿汉人的衣服,说汉语,写汉字。他们始终有一个名分上的首领,专门用于维系部落关系的。就好像一个大家族,当中有德高望重的人,但是他却跟其他人一样,做着最普通的工作。叔叔只把我们带到了,就没跟着来了,就待在我们包的车里,等着我们回去。

我们按照他提供的名字和地址,找到了那家人。在询问后却得知,那个女人上个月刚刚才去世,死之前请来一个道士,来给他做法送行。那家人估计是这个女人的弟弟,看上去比侯师父的叔叔要年轻许多,他得意洋洋地说,似乎是觉得给自己姐姐的丧事办的很体面。他说那个道士是游走到他们当地来的一个游道,看他家死了人,主动上门来说给女人送行,而且因为她是离异的女人,还特地给她配了一段冥婚。

如果不把这两个字写出来,我或许没有这么毛骨悚然,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冥婚是什么,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但光是想象就觉得非常可怕,而我这一生也只遇到过两场冥婚,这次算是一场,另外一场,还是留待以后再说。

女人的弟弟接着说,不光是配了冥婚,还给他姐姐扎了阴间的房子,还请了阴间的仆人。侯师父故意装作不明白的样子问,仆人?什么仆人?那个人说,就是你活着的时候最恨的人,那个道士告诉说只要能够弄到他的头发和照片,就能够让那个人在阴间为我姐做牛做马。于是我们明白了为什么侯师父叔叔家里留存的他父亲的头发会找不到,照片倒是容易找到,这样一来,所有答案都有了。和之前猜测的确实一致,就是因为这个女人,还有个贪财的妖道。

侯师父很生气,问道,那个道士现在还在你们这里吗?那人说,法事做完,下葬后的第二天,这个道士来收了钱,就已经找不到了。侯师父又问他,那你姐姐的仆人最后是怎么处理的,是烧下去了吗?那个人说,不知道,那个道士说他会处理好,我们就全部交给他了。

侯师父心想也差不多了,现在找那个道士也找不到,怎么办,也就只能自己亲自来破解这个咒法了。好在一般这种游道通常道行不会太高,而且真正的高人也绝对不会卑鄙到提出冥婚阴仆这样下三滥主意。我们当下就起身回了侯师父的叔叔家,他屏蔽旁人,自己关在房间里做法破咒,然后拿出除了头发和土壤外的其他东西,全部烧掉。头发我想他是要自己保存了,毕竟是父亲身体的一部分,而那个土壤,侯师父在后来回桂林的途中告诉我们,那是他父亲坟头的泥土,要用土埋住,好让他的父亲永不超生。

也许这个世界上的答案从来都不会很完美的呈现,于是我们至今都不知道那个皮箱是怎么交到侯师父弟弟手上的,交付人又到底是谁,这些都无法得知,我们甚至想过也许是那个游道突然良心发现,于是把东西给他弟弟寄了去。诸多猜测,却没有一样合理,也就作罢了。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那件事后不到半年,侯师父跟侯师父的叔叔相继因病去世。其中唏嘘,岂是他人堪知?

而关于冥婚,将容后再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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