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沮授给高顺的调兵指令里,有一句说的是,让北平和其铜官守军都听从高顺的指令行事,但以高顺的表现来看,除却将北平城中的戍防做出了一番调整之外,他好像并没有要领军行动的意思?
“不必了,”高顺回道,“你等驻守城关,倘若有漏网之鱼来到了城下,那便以城头弓弩将其射杀。”
带上这些城中守军,看似能让他在面对吕布威胁之时多出一份助力,却也何尝不是多出一份艰险。
吕布是何种人物,无论是其斩杀董卓还是追击公孙瓒得手,又或者是这数年之间他和冀州之间的交手战况,都足够让高顺看个分明。
他的这一支精兵在对上吕布的时候,或许还能凭借着彼此的默契和甲胄的防御,将其所统领的并州精骑的冲撞给拦阻下来,这些罕逢战事的北平守军,却绝不可能!
倘若他们在这一个照面之间便被吕布当做了突围之中抓住的弱点,在北方铁骑那等气势惊人的冲撞面前难以站稳脚跟,甚至因友军的阵亡而失措逃窜,反倒是要让陷阵营所形成的那道屏障破裂开来。
那么与其如此,还不如是这兵在精不在多的状态,用绝对的精锐对上吕布等人蓄势待发的来攻!
但让高顺着实未曾想到的是,在对面的进军之中,为了能在徐水对岸站稳脚跟,先自那河流浅湾踏水而来的的确是由吕布所率领的骑兵,却并不像是高顺所以为的那般要以足够迅猛强劲的攻势击破他们的拦截。
吕布一改此前那等一经相遇便意图杀穿敌阵的气势,随同他所率领的骑兵一道游弋在河岸这侧,朝着高顺所在的方向弯弓搭箭袭扰。
也便是在他那石弓的杀伤所造成的片刻迟滞里,紧随在他后头的士卒便已急奔而来。
这好像怎么看都不是吕布的作风!
只因那随着高顺的号令奔袭在最前头,意图阻遏住敌军渡河之势的陷阵营将士,他于持盾阻挡箭雨,又抽刀朝着敌方砍去的那一刻,刀刃撞上的乃是一面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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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他手中的那一副还要结实的盾!
而在这众多陷阵营将士一并迎上的进攻中,这等刀盾相击的声音并不少见。
这哪里是他此前遇上的那支来去如风的队伍,而分明是一支以防卫为主的盾兵。
后方的长矛兵还未在此刻补上,以至于他们表现出的便是一派完完全全的防守姿态。
大雍在甲胄上的投入从不在少数,在此刻的这出交战中更是展现得淋漓尽致。
纵然陷阵营的这位将领凭借着其训导之法,已让其下属在面对敌方之时无论是行动还是变阵都有一种毫不拖泥带水的利落,就连吕布也不得不承认这种实力上的差距——
大雍的兵马依然因为军备上的齐整有着其独到的优势!
当他们甚至放弃了进攻,减少了有可能露出的破绽之时,这等顽固据守于河岸的情况也就越发难以改变。
高顺着实不明白吕布到底在想着什么。
就算前军的盾兵形成了一条暂时未曾被陷阵营击破的人墙,但他们后方的兵卒还站在水中,并未在河岸上落脚。
这样的情况下,可不是个能发起冲击的样子。
只要他们守城的这一方能让对方不得寸进,进攻一方消耗的体力也势必要远远超过他们,到了那个时候,难道还能给他们以继续拉锯僵持的机会吗?
当然不可能!
吕布此刻最应该做的,其实是凭借着己方的盾兵形成的小规模对峙,以最快的速度将更多的骑兵调度到前列,宁可顶着骑兵死伤的情况,也要从高顺这里换出一个借机攻入的口子。
不管这样的进攻是否有可能对高顺做出有效的击穿,起码都要好过此刻这个僵持到最后还可能一无所获的状态。
但当他遥遥朝着那退到后方的吕布看去之时,却丝毫也没有从他的脸上看出任何的烦躁情绪,而是只见他不断征调着士卒投掷沙袋于河中,将这片浅水区域能供给士卒过河的地带再拓宽一些。
要不是其最先发出的那一支强弓悍然自他这头的盾牌缝隙中穿过,将他的一名下属给射杀在了当场,高顺几乎要以为身在此地的并不是吕布,仅仅是一个和他长得格外相似的人而已。
但这当然是吕布。
他只是记着在他进攻之前司马懿与他说的话而已!
“我等此番是同来进攻的,那么吕小将军的战功和您的战功是一体的,所以与其先和那位高将军在精兵的交锋中碰个两败俱伤,还不如放弃争夺一些没有必要的功劳。”
“那位高将军的陷阵营之所以强悍,是因为其军令如山,甲胄精良,士卒舍生忘死,而这样的特质,不是寻常的兵卒能做到的,所以渡河之战会拦截在我们前头的只会是陷阵营,不会给您以攻伐薄弱之处的机会,既然如此,不如由我们来做这把结实的盾,将其拖住,由吕小将军来做那把最尖锐的矛。”
让吕布忍住动手的攻伐之势,真是别提有多难受了。
可一想到他没能被陛下准允参与到那场应对刺杀的战斗中,极有可能就是因为他只知进攻的毛病,再一想到这份平定天下的战功里他也绝不甘心留下一个污点,吕布决定暂时忍住这等不适。
何况他的这等不痛快也并未持续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