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鱼,再加上清口炒菜和糙面饼,无论是从做工还是用料,都看得出萧寒锦是用了心的,毕竟这些东西,够他们家吃好几天。
之前煎菜饼的时候,他们就知晓这书生是舍得用东西的,这会更是如此,但油香扑鼻,都是要入口的东西,即将要吃,多说也是没用。
萧寒锦夹了一筷子刺少的鱼肉,稳稳放到江以宁碗里,他轻声叮嘱:“吃时小心些,会有小刺。”
“我晓得的。”江以宁连忙垂眸,藏住唇边的笑。
“这鱼味道真不错,之前你连灶堂都没进过,怎么还能有这么好的手艺?”李桂兰边吃边问,油放得多,吃进嘴里香喷喷的。
萧寒锦不动声色道:“都是在书中瞧见的,运用得宜便能成为美味,书中自有黄金屋,便是这道理。”
他也就是仗着这家人不懂诗书,才能这样蒙混过去,但凡换个精明的人来,都能察觉到不妥。
李桂兰哪里知道这些“大道理”,只是听他说是从书上学到的,就立刻恨不得奉为圣旨,连忙点头:“书里说的都是对的,读书人就是聪明,不用学只看看就能做这么好,二寒你一定要好好温习,你大哥也会继续供你读书的!”
随着这句话,饭桌上原本和睦的气氛瞬间冷凝,江以宁隐约能感觉到什么,这个话题并不是人人都喜欢,因为再无私的人,也不能奉献一辈子。
果然,萧永福夹菜的手都慢了很多,如果他就一个人,要他养着萧寒锦读一辈子书都行,可他有媳妇儿,现在还有孩子,他自是做不到不求回报。
分明已经分食成功,他是期待着能有一日分家的,可如果二弟不拒绝,他说不出狠心的话来。
“这正是我要说的。”萧寒锦没有放下筷子,他淡淡道,“我不准备继续考了,乡试并非常人努力便能考上,所以往后我会做事,多赚些银子。”
他这话说的轻飘,像是在与人随口问好,偏偏一时片刻,没人能应他的话。
就连王秀莲都震惊,她是觉得一家供养萧寒锦苦累,但更多是因为他一直高高在上瞧不起人,让她觉得不值,可真听他说不读,心里也实在不是滋味。
如果到这里就不读了,那他们之前的付出和努力算什么?
可萧寒锦确实一直落榜,如果这样继续供读下去,她们以后怎么办,孩子怎么办?
“你是不是头脑不清醒,我一会让刘大夫给你拿帖药,省的你总说这些不着调的,吃完大郎你记得去一趟。”李桂兰说的不容置疑,这在他们农户家,就已经是天塌的事了。
萧大山向来沉默寡言,但这事他也不同意,他木着一张脸道:“我和你娘辛苦点没什么,砸锅卖铁也把你供到现在这样了,这书说什么你都得读,这都是为你好。”
萧寒锦放下筷子,沉声反驳:“父母兄嫂恩情,我自然是都记得,但我也已然看清,我实在不是读书的料,比起这些我做厨子说不定更有天赋些,何况若是继续读,欠村里人的银子何时还?侄子出生养育也需要银子,实在无需继续浪费时间。”
“萧寒锦!”李桂兰突然崩溃大喊,将面前的碗都摔碎了,“我和你辛苦半辈子不就是希望你能有出息!村里都睁眼看着,你要是不读了,要我们的老脸往哪搁!”
“面子重要还是过好自己的日子重要?此事我已下定决心,谁劝都不好使。”萧寒锦继续端起饭碗,“做这些东西费了不少力气,样样都用到了铜板,娘若不吃,便去歇着吧。”
他话语清浅,态度温和,但就是让人觉得冷淡疏离。
他已经做好打算,就断不会轻易改变,何况他更了解自己的情况,哪条路更适合赚银子。
走科举确实是一条出路,但算不上绝对捷径,甚至很有可能要倾尽所有,这绝对不是他要看到的,最要紧的是,和他的兴趣志向不同。
他早就翻看过关于天圣朝的史书,虽说士农工商,可当今圣上继位后从未打压商人,国库充盈,朝廷才有仗可打,朝臣才有俸禄可食。
“你是不是要气死为娘!”李桂兰咬牙切齿,“你到底是为什么?自你娶了夫郎,你变得娘都不敢认了!把你供到今天,家里有多不容易你是知道的,怎么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与我而言,功名不重要,钱财才是我们该握在手心的。”萧寒锦不为所动,还有闲心帮江以宁夹鱼肉,这鱼可是特意为他捉的,若是吃的少,可是要浪费的。
这种事,江以宁是没有插嘴的资格的,只能默不作声的吃饭,但他也在胆怯,因为李桂兰觉得是他的错。
人人都知晓钱财重要,这年头笑贫不笑娼,没钱才当真是寸步难行。
这话说的冷意逼人,甚至让人觉得冷漠陌生,但谁都不敢说他说的是错,因为萧家目前正在体验着没有钱财的日子有多难熬。
萧永福抹了把嘴,像是想通什么一般,率先开口支持:“我支持二弟的决定,他不是奶娃子,知道啥该做啥不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