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开始劝说弘光帝放弃南京,尽快逃离,可问题是,南京没了,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若是去了杭州,岂不是正好进了潞王的地盘,若是去其他地方,也是无根浮萍,到处飘荡。弘光帝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可清军不给他时间,扬州城破之后,清军几路大军在江北汇合,开始征集渡船,厉兵秣马准备渡江。
“总算是救下了这么多民众,也不枉我们跟建虏死拼了。”吴淞口的江面上,数艘战船正在朝着大海行驶着,此刻,甲板上已经挤满了惊魂未定的人群,郑森来到高衡身边,低声对高衡说着什么。
高衡正负手站在船头,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在做梦一般,本来是想跟郑森结交一二,可是却碰到了郑芝龙想强行把自己扣住。自己出来到南京附近游历一番,没想到正好遇到了扬州大战,这么多天高强度的战斗下来,高衡也是精疲力竭,他和麾下剩下的战士人人带伤。说实在话,即便是跟安南军队交手了这么多次,高衡也没有感觉到面临如此大的压力。
只能说,八旗军的战斗力在十七世纪中叶果然是名不虚传,并且跟安南军队最大的不同是,八旗是一个具有高度组织性和纪律性的武装集团,并且高层学习汉文化许久,几乎是以汉人的手段来对付汉人,从军事、政治、经济,高衡感到自己是在跟一个怪物作战。
其实有这种感觉是非常正常的,要不然满洲八旗一个区区几十万人口的势力如何能一统天下,自然是有他们过人的长处。
高衡回过头来对郑森道:“逃出生天。”
“什么?”郑森一愣。
“我说,我们算是逃出生天,若是晚走一步,后果不堪设想。”高衡心中还有些后怕,他们人数太少,一旦清军大部队围上来,他们连登船的时间都没有。
“是啊,是啊。”郑森也是叹息道。
从扬州出发到吴淞口已经有好几天的时间了,这些天,因为船上的人数暴增,所以补给消耗的非常快,这才几天时间已经基本上见底了,并且船上的环境也很差。虽然高衡他们丢弃了不少武器装备,腾出了很多重量和空间,但是船舱毕竟狭小,这么多人挤在一起,连挪个身子的位置都没有,空气中散发着非常难闻的气味。
为了避免人们窒息,高衡下令所有人不断轮换,每过一段时间,就换一批人上甲板来透气。高衡能很明显看到,船只的吃水线已经到了极限,实际上这是非常危险的,万一触礁或是有旋涡暗流之类的危险出现,船只翻覆,所有人都要喂鱼。
不过好在,过了吴淞口情况就会得到缓解,他们的舰队主力就停在海面上等着他们,这样人群就可以分散到其他船只上。不过现在这一片地区肯定是不安全的,他们还要继续往南前进,至少要将这数千民众给带到福建水师的地盘上,才能算是安全。
渡过了这段危机,不管是郑森和高衡,还是福建水师和兴华军,都算是过命的兄弟,大家在一个战壕里并肩作战,这些天结下了深厚的友情。可郑森心里一直堵得慌,虽然这主意不是他想出来的,但是他被自己老子利用,成为诓骗高衡的一个棋子,这让他心中非常不舒服。
“那个,高将军。”郑森开口道。
“郑将军,还有什么事吗?”高衡正准备去船舱里看望一下民众,告诉他们就要跟舰队汇合了,忽然郑森叫住了他。
“没有别的事情,我只是想说一声,对不住了。”郑森抱拳道。
高衡自然知道郑森说的是什么事情,他摆摆手道:“你是你,你老子是你老子,这么多天的并肩作战,如果我还没有看透你的为人,那不是太失败了吗?你放心,这件事情跟你没关系我知道,咱们汇合之后,我就要带着我的人撤离,回安南,至于福建水师那边训练的人你也不用担心,我们早就已经约定好了,只怕你老子要扑个空了。”
高衡一番话说得郑森面色通红,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老子搞这一出是为了什么,哪有这么做人的道理。
高衡拍了拍郑森的肩膀道:“放心,我们有缘,一定还会相见,这一次把建虏打得这么惨,多铎要是不傻,回去一总结,肯定会发现问题。他们一定会追查码头这支明军的下落,到时候免不了还会发生战斗,我们天高皇帝远,一时之间他们奈何不了我们,只是你们在福建,说实在话,并不太平啊。”
郑森望着海面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清军真敢进犯福建,我郑森和手下将士们发誓,跟他们血战到底,绝不投降!”
这些天的战斗,让福建水师的官兵抛弃了以往一切对清军的幻想,他们根本就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军团,这些水师官兵的家人都在福建,若是清军杀过来,像扬州一样屠城,他们的家人怎么办?所以将士们同仇敌忾,回去也会把这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给战友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