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吴贵这些渭水码头上的帮闲其实都是咸阳县的衙役胥吏养起来的。
他们这群芝麻大小的官不敢光明正大地勒索过往百姓和商户,又舍不得那些沉甸甸的铜板,再加上俸禄不高。
只好利用手中职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来做这件事。
出了事儿有他们当替死鬼,没出事就可以一直地捞钱。
吴贵这群人也不是省油的灯,衙役靠他们捞钱,他们也不愿意把自己累着,他们也想捞钱,所以他们就当个小头目,找小弟替自己搞钱。
自上而下,一层又一层,划船的那老者自然就是最底层。
万年县当初就是这样,衙役养不良人,不良人养那些蛇鼠虫蚁,长安的那些帮派说白了都是衙门里的人养的,然后从下往上开始孝敬,捞钱。
颜白心里门清,因此一见面自然没有好话。
先打一遍,打完了再好好问事儿,一个掌故而已,就算打死了也算不得多大的事儿。
河边条件简陋,找不到大竹板来打杖刑,所以就勉强用船桨代替。
船桨打在肉上的啪啪声让围观者胆寒。
林掌故原本是他们头上的天,在这河道两边是说一不二的主儿,一声冷哼就能让无数的船夫心惊肉跳,一声令下跟随者无数。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如今被打得连声都不敢吭。
吴贵已经想着准备跑路了,林掌故被打得这么狠,别看他现在低声哀求的样子楚楚可怜,那是在县尊面前。
在自己等人面前他是一个什么人,吴贵心里比谁都清楚,那就是一个魔鬼。
今天受了这么大的苦,事后他一定会弄死自己泄愤。
林云生趴在石头上,结结实实地挨了十下,这十下简直要了他的命。
要不是常年在码头走,身体年轻又壮实,换一个年老的掌故来,这十下杖刑就可以要了他的命,好在县尊只想立威,没想着杀人。
不然根本就不用十下,五下就能把他屁股拍烂。
林云生咬着牙抗完刑罚,一点喊冤的心思都不敢有,更不敢说凭什么你万年县的官来管咸阳县的人。
长安万年两县隶属雍州牧直管,雍州牧是当今的陛下,长安万年两县又叫京县,两县的县令在长安地区拥有崇高的地位和权力。
县治所设在京都之内者为京县,设在京都之郊的县则称畿县,长安周边二十二县,每个县都有一个县令。
可是这些县令都归于京县辖制,简单地说,都是被长安万年管,咸阳县的县令见了颜白也依旧直不起腰。
自己算个屁啊。
“还能动嘛?”
林云生咬着牙提起裤子,吸着凉气道:“县尊请吩咐。”
颜白看着林云生,指了指不远处的一茶棚轻声道:“我不在家的时候有一帮子人吵着卸煤给的工钱太低了。
为此还派了几个头人去府上说了这个事儿,现在我回来了,你去告诉他们一声,我在茶棚子等他们来,记住所有人一个不少地必须来!”
说着颜白拍了拍林云生的肩膀:
“这些干活的没有这个胆子,记住我要见到的不是他们,我要见到的是像你们这样的衙役或是背后给他们撑腰的人。
不来见我也没有关系,今儿我只要来了,那就肯定知道这里面有谁,要是等我上门找他,可不是一两句能说得清楚。”
林云生害怕得身子发抖,原先没有见过颜白,总觉得他的可怕都是传言。
如今近在眼前,林云生却觉得嗓子像是一根被拉紧的纤绳,想说话,却发不出一丁点声音,只能频频地点头,希望离得越远越好。
“我是万年县的县令,本不该亲自来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可是你们背后的人实在是欺人太甚了,我是远在西域,不是死在西域,真的以为趁我不在就能趁机把事儿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