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当初卢慈等人迅速离京,府上仆人都?遣散了,李嬷嬷年?纪大了,不可能跟着大军西迁,自然也留在了京城。
李嬷嬷回答:“太尉离京后,老奴便在对街卖豆腐,上月就听闻太尉将?要?打进京城,老奴便等着盼着,如今见?太尉府上来?了人,就上前问要?不要?仆人,他们说要?,老奴就过来?了,没想到竟是?公主驾到。”
司妤问:“你是?京城人,为什么如此记挂着高盛?”
李嬷嬷回答:“太尉是?老奴的恩人。”
司妤很意外?,她可不觉得高盛是?个会到处施恩的善人。
李嬷嬷大概也知道她意外?,便说道:“老奴之前是?吴弼府上的帮厨。”
司妤更意外?,吴弼昔时受父皇宠幸,被尊为国师,可谓风光无限,他的府邸是?父皇亲自恩准建造,比这太尉府还大,没想到李嬷嬷竟是?他府上的。
李嬷嬷继续道:“老奴有个女儿叫兰儿,那年?十六,许了人家,还有两个月就过门,那一天,却被吴弼的弟弟吴忠看中了,要?她做小?,她不愿意,吴忠便将?她强掳过去糟蹋了,然后让人将?她绑在树上,拿箭射着玩,就这么将?她射死,再把尸体扔了……我女儿在人家眼里,连猫狗都?不如。
李嬷嬷眼中微湿,很快道:“我想了很多法子想报仇,可我就是?个老婆子,样样都?行不通,我就决定攒钱。别人说攒够五两银子,就可以买个侠客替自己杀人,但我想攒十两,要?么找个更好的会杀人的人,要?么找两个一起去杀,机会更大一些,后来?我才攒到二两银子,太尉进京了,他把吴弼全家都?杀了,把那些人的人头挂在菜市场,我专门去看,找到了吴忠的人头,才知道我家兰儿仇报了。
“后来太尉府上请仆人,老奴便过来?了,后半辈子,太尉就是?老奴的恩人,老奴这条命都?是?他的。”
司妤久久不能言语。
父皇宠幸吴弼时,她只是隐约知道朝臣反对,但并不知道吴弼是?什么人,那个时候,她只是?个养尊处优、不问世事的公主,朝廷上的事和她无关,她也没资格去过问,直到父皇驾崩,吴弼与?贵妃弄权,意欲立三皇子,这些人、这些事才映入她眼帘。
吴弼的弟弟能草菅人命到这个地步,他自己呢?
这只是?她偶然得知的很小?的一件事,它几?乎就只是?吴弼弟弟的日常一娱,也不知在吴家得势的那些年?里,他们又干尽了多少?坏事。
司妤用些热水勉强擦洗,原本该睡一会儿,却又睡不着。
也没在房中躺多久,李嬷嬷在外?面道:“公主,昌乐公主到了。”
“快请!”司妤立刻从床上起身,披了衣服出?去,就见?李嬷嬷带着昌乐到房中。
昌乐见?了她,哭道:“姐姐!”
司妤看看她身上,除了衣服有些脏,发髻凌乱,倒没什么伤处,便问:“你没事吧?”
昌乐摇摇头,又问:“我听说屈继先逃了?”
司妤点头,“是?的。”
“竟让他逃了,他罪该万死!”昌乐咬牙。
司妤说:“这一夜太乱了,大军能杀了安朝烈,将?他们赶出?京城就已经是?大胜了,屈继先已与?黄承训分军,我们到时候各个击破,将?他诛杀只是?时间问题。”
“嗯……”
司妤问:“你去见?过母后了没?”
昌乐摇头:“没有,我……”
她哭着喃喃回答:“我不知道怎么见?母后,也不知道怎么见?人,我这样子,以后要?怎么活呢……”
司妤这时明白,她之所以第一个来?见?自己,是?因为自己见?过她在屈继先后宅的样子,以及,司妤自己也曾到过高盛的后宅。
“姐姐,以前是?我不好……”昌乐说。
司妤拿手帕替她擦泪,安慰道:“我们能在此坐着,已经胜过许多人了,这一场场战乱要?死多少?人?外?面又有多少?人落草为寇,然后那些贼寇又会劫掠多少?人?若非我们是?公主,也许连性命都?没了。当今乱世,能活着就是?幸事,又哪有精力?去在意名节?还是?说,你还想着要?嫁宋之洵?”
昌乐一时无言。
宋之洵不知去向,她已失清白,就算宋之洵在面前她也不好意思?嫁了,她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司妤道:“安朝烈是?死了,但屈继先与?黄承训手上都?还有人,焉知他们不会反扑回来??还有四方诸侯,谁也不知他们心里怎么想,以及这批得胜的西凉军,他们又在谋算什么?
“清白没了就没了,若我们再不做点什么,往后还有无数人会动我们的心思?。若皇室有权力?,我们才是?公主,若皇室没权力?,我们只是?尊贵的妓女,人人占得京城,第一个便会来?占有我们,难道你想转手于无数男人之间,沦为他们争夺的玩物吗?”
昌乐慌了,脸色苍白道:“可……我又能做什么?”
“至少?,你可以照顾好母后,督促皇上多念书、多学习处理国事,这样等皇上长大,才有足够的能力?拿回权力?,如此皇室才有机会振兴。”司妤说。
昌乐将?信将?疑地点头,她甚至不知道是?否还有那一天。
司妤理了理她的发丝,安慰她道:“经此一劫,我们能活下来?都?是?大幸,你我都?不是?清白身,但这不是?我们的错,是?乱臣贼子欺辱,是?父皇他……
她顿了顿,才开口道:“父皇他不算是?明君,不问朝事,误信吴弼,才导致今日祸乱,我们不必过多苛责自己,大不了就不嫁人是?不是??又影响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