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他也会来这喧杂的酒楼。
六皇子闷咳两声,微笑。他已经开始咳血了,转瞬间,苍白的唇瓣便被鲜血染成花瓣的红。
可能是因为他身体孱弱,表现不出太多攻击性;也可能是因为中秋那夜在翊府的交谈,让她对六皇子转变了看法。
总之,顾银韵并不反感六皇子。
她暂且拿他当作还算谈得来的点头之交。
“你身子还好吗?”顾银韵取出手帕,帮他擦了擦唇角的鲜血,“天越发冷了,喝多了寒风对你的咳疾不好,依我看你还是少出门吧。”
六皇子一顿,眉眼更为柔和。
他悄悄把自己的手帕收回袖中,心安理得地享受着顾银韵的手指在他唇边的擦擦碰碰。
此般待遇,怕是皇兄也没体会过吧。
直到顾银韵收回手帕,六皇子才苦笑着开口:“我这身体,没多少日子可活了。与其整日闷在府中,不如多出来走走看看。”
他转眼扫向窗外,目光惆怅:“京都盛景,我是看一眼少一眼了。真希望,还能看见来年夏天,京郊燕子湖的莲花盛开。”
听他这么说,顾银韵也有几分伤感。
来年夏天,正是季寰率军打回皇城的时日。据书中记载,六皇子在那个时候,早就死了。
他甚至等不到早春的桃花盛开。
“会的。”顾银韵却说,她咬着唇,眼睛里酸酸的,“会看到的。”
皱皱鼻子,等泪意消散。
然后,顾银韵抬起头,笑着看向六皇子:“别那么自怨自艾,来年夏日,我们都会看到燕子湖的莲花盛开。”
日光照耀下,她的眸子镀着一层灿烂的光芒,像他庭院里养着的、淡黄花瓣的勾吻草。
六皇子看愣了神,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收敛起所有可能会让顾银韵感到不适的神态。
他掩唇闷咳,以此骗取顾银韵落到他身上的关切目光。
身体内流淌的全部毒素都于此刻变得甜蜜起来,他这残败的身子在最后时刻显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辉煌价值——
用以取得他这位心软小皇嫂、源源不断的怜悯。
只要她能够全神贯注地盯着他看,即便是出于怜悯有又何妨?
他会是最早走进她内心的人。
卑劣地利用病人的身份,用这具孱弱的身体、苍白的外表,换取顾银韵的亲近和安心。
“小皇嫂,借你吉言。”他餍足地微笑。
这时,小二传菜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