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民生疾苦的时候提议修撰大典,实在是太为轻慢。
无异于告诉坐在那位置上的九五之尊,他就是不堪为君,不堪为臣,不堪为子。
废太子只是被废,已经算得上是幸运了。
但这次被废带来的影响却远不如表面那么简单。
楼荪楼术这样,经历几次阴谋险局都不改其绝对忠诚的门客背去,就是一个讯息。
至少短时间内,废太子是没有争夺皇位的资格了。
虽然盛晚对那个位置不感兴趣,可是自古以来,有哪个废太子能活得好好的?
她如今放弃储君之位已经是迫不得已,剑走偏锋。若是彻底摆烂,在新皇手下做一个没有实权的闲散王爷,倒也算好结局。
但就算是这样,也必须得在她把认同值刷到及格线,再不引起其他人怀疑的情况下自由操控这具身体之后,而不是现在。
她只能尽力挽回。
还好她从记忆里了解到楼术是个聪明人,而聪明人就是给他个线索,再欲语还休几句,加上那些不断深化的过往幻觉,他自己就能脑补出很多剧情。
虽然不知道楼术脑补了些什么,但对废太子的认同值又涨回了十,足以说明,暗示楼家水患一事,这一步她走对了。
接下来,就是怎么回到盛家了。
这么想着,平稳向前的马车就蓦地停了下来,车旁的裕安轻声说了句什么,盛晚没有听清,但她听清了寿康那熟悉的微细嗓音:“殿下。”
马车在宽阔的官道上徐徐前进,因为认同值不高,和这具身体融合得不是很好,时常感到头晕的盛晚乏力地闭眼。
直到被扶下马车时,看到颇具古典气息的红墙黑瓦,笔直对称的宫殿分散在两侧,盛晚才垂首。
和她料想得一样,圣上召太子入宫了,还是慈宁宫。已逝皇后的寝宫。
片刻后。
未来得及更换衣袍,更别提梳洗,和束发戴冠的萧无恙伏在简朴空旷的宫殿内,墨色发丝垂落下来,将他清越的身形衬托得越发瘦削。
假寐的皇帝却无波无澜,睁开眼打量了一下他的嫡长子。
垂眸的九五至尊徐徐开口:“太子为何不梳洗?”
寿康慌忙跪下,说过数遍的托词还未到嘴边,殿下的人却是抢先一步,低缓嗓音徐徐,带着点咳嗽后的哑意:“儿臣昨日痛思己过,夜不能寐,是以晨起有些迟了,未曾梳洗,请父皇降罪。”
殿前失仪,此乃大过,但寿康和皇帝早已见过太子殿下“悲痛过度,忘及自身”的戏码数次,已经习惯了。
因此寿康被太子打断的时候,还按捺不住讶异,看了眼殿下的人一眼。
虽然陛下总说太子工于心计,但是毕竟是亲眼看着太子长大的老人,寿康总是不合时宜地生出几分心软来,即使知道出声会受罚,也没有哪次不做的。
此时见太子揽过,嘴唇却轻轻挪动了一下。
这话由宦官内侍来说虽然会惹怒陛下,但也比太子亲自说好,因为如果是太子自己说出,陛下只会更加生气。
果然,话音刚落,龙椅上的人就冷笑一声。
对他失去慈爱之心,也没有耐心再像昨日那样责骂他的天子声音很冷很缓,寿康却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
天子之怒,往往非疾言厉色,而是冰冷尖锐的尖刀,让人不必被那厉声吓到,也能感觉到平静话语下掩盖的山雨欲来:
“哦?”
“太子缘何要,痛思己过?”
萧无恙闭上眼睛,在心中回想着自己昨日的一言一行,直接摆烂会激怒眼前的九五之尊,但如果刻意迎合,也会显得可疑,她向来擅长迂回来达到自己的目标:“儿臣是因为思念母后。。。。。。”
话未说完,面沉如水的圣上已经抄起茶盏狠狠砸过去,这次没能砸歪太子的发冠,而是直接砸在萧无恙额头。
一片殷红弥散开,宫人吓得魂不守舍,几乎瘫软在地,慈宁宫内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