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那位天元皇帝的乞寒胡戏?”戚寻出声问道,也将宋缺跑偏了一瞬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应当是,只是不知道为何从原本的殿前戏变成了街头巡游……”宋缺觉得先前对这位昏君“荒唐”的评价还属实是有些说轻了。
这乞寒胡戏在百官面前陈演,有些传闻流到了民间便也罢了。
在隆冬时节却还不知道轻重地放任这样的杂耍班子穿街走巷而过……
宋缺看得分明,在这些围观的人群中,即便是身量也并未比摊位高出来多少的幼童,在看到眼前这些□□着上身,伴随花车上的乐音响动而做舞,后面紧随着鱼龙烂漫之伎的时候,面上带着的也并不是一种看到了新奇玩意的兴味,而分明是一种说不出的麻木。
宋缺下意识地握紧了身侧的佩刀。
“会有转机的。”戚寻小声说道,“我们现在所做的,不正是在寻求这个转机吗?”
宋缺收回了看向渐行渐远的鼓乐队伍的视线,沉默良久后才回道:“你说的对。”
“走吧,再在城里转转。”
这座从汉代开始落成的长安城,由未央宫、长乐宫、明乐宫等宫室组成的皇城部分,几乎占据了整个长安城三分之二的面积,要走完剩下的部分,对三人来说实在也算不得是个很麻烦的事情。
即便是内力被封的了空禅师,想想他这禅宗武功多少也有些涉及到锻体的部分就知道,只是在长安城走一走,还不到伤筋动骨的地步。
但等到他们重新回到独孤阀安排的那个住所的时候,在了空一惯维持平静的面容上,却有一种不容错认的心力交瘁之感。
在长安城中的走动,最大的感受绝不是在这北周王朝的权力中心,数百年间的王朝兴替的历史景象残存在这座城市的边角,给人以一种深沉底蕴之感。
而是这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景象,固然因为长安城中的居民在城市的扩张中多有被迁移到城外的,也依然清晰地呈现在了三人的面前。
而世家门阀会被称为门阀的确是有道理的。
以戚寻如今的功力造诣,足以在靠近之时察觉到高手的存在,这一路走来,最为明显的就是这些个在她的感知中格外瞩目的人,都分布在独孤府之类的门阀之中。他们途径一户跟前的时候,甚至还见到两个门客跨门而出,声称要去街头看个热闹。
能以此等心态去看宇文赟此举的人,除了在眼下时局之中的既得利益者,只怕也没有旁人了。
“我打算明日往官寺去看看,不过我怀疑吴明彻不会在那里。”戚寻说道。
她说的明日,就算不多加解释,宋缺也听得出来这是明日晚上。
今日算是他们初到长安,难保独孤阀中的人会不会因为对他们的警戒而在夜半的时候找上门来,若是戚寻并未来得及赶回就有些麻烦了,倒是第二日会是个好选择。
而她与尤楚红约定的第一次治疗的时间在三日之后。
她用的理由是在此期间希望尤老夫人暂时先停掉她之前所用的那些药剂,依靠习武之人真元运转之中对正经奇经的清理,将身体恢复到更加方便于她出手的程度。
当然这三天有和没有都问题不大,不过是想延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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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治疗的时间而已。
这三日中也足够她再做一些事情。
她这丢出了狄飞惊往相州一行,自己则和宋缺来到长安城的举动都在她心中盘算的进度当中,即便是换了个地方入住也照样一夜安眠。
但第二日戚寻却不难看出,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初到长安的诸般印象侵扰,宋缺和了空都有些没休息好,她便自己独个儿去了长安城里的茶楼,继续听了会儿京城里的八卦。
对这位天元皇帝将政事废弛,更是让国库空虚的举动的谴责,自然是不会放到台面上来说的,但总算还有些能说的,在这些个冬寒之日喝杯热茶暖身的闲人口中被说出了不少。
比如说宇文阀的本姓其实是破野头这个听起来很草头班子的玩意,比如说杨坚的鲜卑小字叫做那罗延,翻译成汉话叫做金刚不坏,比如说伴随着昨日的花车过境,在京城里传出的消息是天元皇帝又在国中遴选美人以充实后宫。
光是看即位上任的宇文阐才不过七岁便知道,宇文赟的年龄绝不可能大到哪里去,但让戚寻都有点意外的是,他今年也不过才二十一岁而已。
戚寻的耳力绝佳,又听到最靠近边角处的两人小声交谈。
其中一人说的是:“六月的时候已经有过一轮遴选,上柱国大将军之女被册封为德妃后,又改了汉赵那位皇帝的四后旧例,多了个天中大皇后,也不知道这次遴选又会弄出个什么情况来。”
另一人便回:“这话你我私底下说说便也罢了,且小声些吧。当今巴不得如今的鼓乐声响亮,我却瞧着……”
他没继续说下去,戚寻也没再继续听下去。
她付了茶钱后回到了落脚处,到了夜半之时才重新掠出了院子。
早将长安城的布局摸了个透的戚寻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到了衙署的所在地,但显然因为此地所关押的囚徒大多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戚寻甚至觉得此地的守卫空虚得很。
但她也不敢贸然下这种定论,万一宇文赟的荒唐做派深刻影响到了在他下面做事的官员,难保不会出现玩忽职守的情况,反而让她因为思维误区而走岔了路。
为确保万一,戚寻贴着官寺的阴影,跟着一队巡逻的将士下了地牢,将地牢中的囚徒都看了一轮,确定没有看到与陈顼提供的抽象画有在特征上对得上的,更确定在登记了囚徒的册子上也的确没有看到吴明彻的名字,这才撤离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