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观嘴唇微微翕动,那阵仿佛自草原深处燎燎而来的怒火在她平静的话语中熄了不少,他有些迟疑,便见得周幼吾微微摇头:“殿下莫不是想说用余生来陪伴我,偿还我这几年来的苦?”
燕观毫不犹豫地点头,他便是这般想的,在出征前他已向太后求来赐婚的圣旨,便是他一去不归,那份恩旨总能庇佑她不受磋磨。
见他点头,周幼吾却笑了,她生得极美,眉眼盈盈间流露出几分嘲弄的笑,在炽烈天光下更是恍若一尊玉像陡然有了生机,瞧着与他记忆里的媞媞别无一二。
她止住了笑声,在燕观沉默又不解的目光中缓声道:“殿下,您怎么如我看的那些话本子中的人一般天真呢?“
燕观不解,那穿着碧绿衫子的女郎立在猎猎风中,方才因着马儿疾驰而微微吹乱的发丝贴在她细瓷般柔滑的脸上,脸上的神情似乎有些犹豫,似乎又带着些解气,只见她婉声道:“殿下,我的意思是。”
“你未必将自己看得太重要了些。”
没有你,我与衡哥儿亦能活,如今若多了你,还要叫我担惊受怕,忧心忡忡,那便没有相认的必要了。
燕观看着面前的人,绿衫白肤,丽质天成,是他放在心中许多年的小姑娘没错。
可她的神色无疑是叫他陌生的。
那样冷冷淡淡,仿佛要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燕观上前一步,正要揽她入怀,便见周幼吾皱着眉后退,严肃道:“殿下,还请您自重!”
周幼吾心中也奇怪,燕观虽说不得老皇帝宠爱,可他天资聪颖,自个儿又是个能打抗揍的,不过双十的年纪便为周朝赢回不少往前失落的属地,赢得民心无数,是众望所归的下一朝天子。
这样的天之骄子,最是矜傲不过,怎么还没被她的冷言冷语气跑?
周幼吾暗暗想:看来还是不够凶啊!
自重?
燕观蓦地笑出了声,在女郎的怒视下,他亦是附身贴近她,在那小巧耳廓旁缓缓道:“这便要叫我自重了?那当年在桃花树下,在普若寺后,在……你怎得不叫我自重?”
见那柔白耳廓逐渐蔓延上羞人的粉意,燕观一把便握住了周幼吾颤颤巍巍想要给他一巴掌的手,她手被燕观捏得很紧,嘴上仍怒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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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无耻!”
燕观不以为意,媞媞最爱撒娇,如今她这般生着气,眼尾氤氲出一道胭脂色,瞧着真是叫人想叫她放在手心肆意怜爱才好。
周幼吾看着他眼中的幽深之意,别过头,端的是一副不容亵渎的冷傲模样:“殿下身份尊贵,京中多的是高门贵族家的女郎等着能亲近殿下。殿下又何必为着往日的情分不依不饶?”
燕观脸黑了,不依不饶?
怎得说的是他剃头担子一头热?
那她呢?她对往日那些情意便能狠心做到丢弃得一干二净了吗?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心声,周幼吾轻轻叹了口气:“对殿下,我自认有做的不足之处。可殿下就如衡哥儿…他爹一般,过去了也就过去了。自此之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岂不是很好吗?”
成国公世子焉能与他相提并论?!
燕观几乎快要被她折磨得发疯,偏生那女郎还十分认真地抬起一张玉娇花柔的小脸:“往后殿下婚嫁生子,我一定随礼。“想了想,她还十分体贴地补充道,“左右旁人都不知殿下与我曾经之事,只要殿下不提,我不提,殿下便不必担心声誉受损了。”
旁人都不知道他们俩之间的事儿?
燕观唇边微微扬起一个嘲弄的笑,昔年这小娘子怕羞,不肯叫外人知道她们的关系,连她哥哥都被瞒得死死的,只道待将来成亲之日大家便自然而然知道了。
燕观怜惜她岁数小,便也没说什么,只早早请了一道赐婚恩旨放在书房,只等小姑娘及笄之日便送上百抬红妆上门求亲。
没成想,他当初的一番妥帖心思如今倒是方便了她的话,好叫她与自己一拍两散?
燕观是个何等骄傲之人,三年蛰伏,这三年来的磨难血泪都没能叫他心神动摇,偏偏是她,偏偏是她……
周幼吾自觉放完了狠话,正忐忑不安地等待着燕观的反应,她轻轻偏过头去,圆润耳垂上一抹红翡珠似乎在随着主人的心绪微微晃动。
燕观凝视着她,那张脸仍是他熟悉的,那透着淡粉色的唇亦是叫他爱怜不肯轻放的销魂处。
周幼吾有些惊诧地看着缓缓靠近自己的那张英俊面庞,他熟悉的温热气息尽数洒在她的颈窝处,就在她以为燕观要对着她这样那样的时候,那道气息突然间又利落地抽离开来。
燕观慢条斯理地替她将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周幼吾还觉着有些别扭,他却后退一步,面色肃冷,似乎一瞬间就变回了那位高高在上,凛然不可侵犯的秦王。
“那便如你所愿。”